正文 第7章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與曆史(1 / 3)

查爾斯·B。斯特羅齊爾 丹尼爾·奧弗

經過多年的醞釀,弗洛伊德本人在應用精神分析學領域勤於研究,涉及的範疇相當廣泛。隻有音樂沒能引起他的興趣。他有兩部著作直接探討了領袖問題:《群體心理學與自我的分析》(1921)和與威廉·布利特合著的《托馬斯·伍德羅·威爾遜心理分析》(Thomas Woodrow Wilson:A Psychological Study)(1966[1932])。不過,廣義地說,領袖問題是弗洛伊德始終關注的一個重要問題。他對俄狄浦斯情結的理論分析浩繁深入,在某種意義上,它們闡述的正是家庭內部的領袖與追隨者的心理過程。1910年,他研究了達·芬奇,把關注的焦點放在了這位藝術領域的領袖人物身上。《圖騰和禁忌》(1913)提出,文明根源於原始社會裏部落領袖的鬥爭。《文明及其不滿》(1930)探討了現代生活中的負罪感和抑鬱的複雜的心理機製,這些情感往往會給群眾運動推波助瀾。最後,弗洛伊德寫出了研究摩西的皇皇巨著《摩西與一神論》(1939),在生命晚期,他再次把目光轉回到催生了西方文明的領袖角色上。

研究弗洛伊德的文獻可謂浩如煙海,係統地參閱它們是徒勞的,而且多此一舉。這些文獻隨處可得,受過教育的公眾也都很熟悉它們。我們這裏隻打算從弗洛伊德的著作中,瀏覽和收集一些與本書的內容最切近的概論。隻有假定本書的基本論點是讀者普遍熟知的,我們的概述和分析才可以進行下去。如果換用別的方法,已然很長的篇幅更會膨脹到大而無當的地步。

關於領袖問題,對弗洛伊德著作可以作出的唯一最重要的概括也許是,家庭模式在他看來是居於核心地位的。在家庭當中,父親決定了家庭內部領袖的心理世界;別的都是這個世界的延伸。拿弗洛伊德本人來說,這一點對他理解自己與父親的關係具有重要的私人意義。弗洛伊德的父親雅各布在1897年去世。父親的去世觸動了弗洛伊德,他開始給自己作分析。在自我分析得出的許多精辟洞見中,最重要的莫過於他對父親、繼而延伸到一切權威人物的矛盾心理。如果把《夢的解析》(The Interpretation of Dreams)當做自傳來讀,可以看出,弗洛伊德在個人體驗中與領袖的多重含義展開了激烈的無意識鬥爭。

在《夢的解析》一書中,弗洛伊德描述的夢境主要涉及的是他對批評作出的回應是對的,他在權威人物麵前的自負和果斷,等等,這些夢境的主題具有驚人而鮮明的一致性。在艾爾瑪(Irma)的夢裏,弗洛伊德為自己構建了精巧的防禦工事,因為他覺得他遭到了朋友奧托的批評。奧托在艾爾瑪做夢當天向弗洛伊德報告,患者艾爾瑪“有所好轉,但還不太好”。弗洛伊德在夢裏責怪了艾爾瑪,因為她抗拒他的治療;責怪了資深的同事M大夫,弗洛伊德閹割了他,他卻肯定了弗洛伊德的診斷;夢裏還責怪了奧托,因為問題其實是奧托造成的,奧托一時粗心,用一支不幹淨的注射器給艾爾瑪打了一針。在解釋圖恩伯爵(Count Thun)的夢之前,弗洛伊德首先說明,這位奧地利政治家在火車站台上,隨同皇帝大步流星從他身邊走過,要去給大家講話時,弗洛伊德感到受了冷落。圖恩伯爵隻擺了擺手讓檢票員走開,什麼話也沒說。弗洛伊德設想他當時也在那個站台,嘴裏哼著歌劇中起義的曲調,他想起一部法國喜劇,劇中有位不幸降生於世的偉大紳士,這人懇求火車上的辦事員給他一節帶盥洗室的車廂(卻沒有成功)。弗洛伊德還夢到了革命,聯想到了他在父母的房間裏尿床的夢。父親對這件事的回答是:“這孩子將來不會有出息。”弗洛伊德指出:“父親的話一定對我的抱負造成了可怕的打擊,因為這件事仍然反複出現在我的夢裏,它總是跟我逐一列舉自己的成就和功績聯係在一起,就好像我想說:‘你看,我確實沒有出息。’”

弗洛伊德在作自我分析時意識到,他本人與家裏的男性權威人物的競爭,深深地根植於他對母親的力比多依戀,因此,這個結論也適用於每個人。他要說,被年輕的媽媽寵愛的兒子具有一種特殊的自信。小男孩對媽媽的愛與他跟父親的競爭之間存在緊張關係,弗洛伊德用以俄狄浦斯·雷克斯的神話故事命名的情結抓住了這種緊張關係的本質。弗洛伊德第一次闡述俄狄浦斯情結時(見《夢的解析》),他用哈姆雷特的故事說明,過於強烈的矛盾心理會產生致命的後果(哈姆雷特“病懨懨的,愁容滿麵”)。哈姆雷特什麼都可以做,除了一件事:他不能“報複那個人,那人殺害他的父親,取代了父親在母親生活中的位置,那人向哈姆雷特表明,他童年時代被壓抑的願望實現了”。這裏我們有一種感覺,害怕馬咬的“小漢斯”、施列伯(Dr。Paul Schreber)以及“鼠人”等案例也給我們留下了類似的感覺,那就是:男孩受到母親的吸引,是帶有微妙的危險意味的,但是,家庭內部的矛盾心理、鬥爭和競爭的真正根源則在於孩子與父親的關係。

因為父親是大家真正的領袖,一個人由內在到外在、由心理向政治、從家庭向文化的微妙過渡是由父親協調的。埃裏克森的父親在他出世前拋棄了他們母子,後來,埃裏克森30多歲時,指定自己當了他的父親(他取名埃裏克·埃裏克森,埃裏克森的意思就是埃裏克的兒子)。他談到父親時說:“一個人必須正視自己的童年,首先,他必須對他與父親的衝突作出解釋。”此外,領袖也曾經是孩子,他們“必須在成年以前,就成為自己的父親,在某種意義上,成為父親的父親。這就造成了特殊的矛盾和特殊的任務。”如果說母親調整的是自我的私人麵——首先是愛和性,那麼,人們隻能基於他與父親的關係而在公共世界裏成為某種角色。對於這種觀點,弗洛伊德有一種貼切的臨床表述,就是小漢斯的例子。小漢斯患了恐懼症,不敢離開家(母親),他害怕自己一旦摔倒,父親/馬就會咬他。除非漢斯能解決與父親的衝突,否則,這個世界太危險,不能踏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