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莫小米披頭散發迷迷噔噔地走向衛生間，半路被小米媽攔下，向臥室努努嘴，小聲問，“小奕起來沒？問問他早飯是想吃包子還是油條？”
“我哪兒知道？”莫小米不耐煩，兩個膝蓋互相磨蹭著，“我睡的書房。”
小米媽手裏拎著一把湯勺，把衛生間的門鑿得哢哢響，“你倒是爭口氣啊！再不抓緊連鹹菜湯都沒你的份兒！”
一轉身，陳奕居然悄無聲息地進了廚房，正揭開鍋蓋往裏看，水汽蒸騰而上，他一偏頭，看見小米媽衝他媽，“那是小米粥，我放了點枸杞百合，你喝的慣吧？”
“喝的慣，我平時偷懶，早上也就一盒牛奶，幾片麵包，就能糊弄了自己。”陳奕笑笑，在小米媽之前他從來都不會拘束，甚至打心眼裏覺得這才是母親，連她沒完沒了的絮叨都似美妙音樂，其中包含的愛意是陳清婉從未給過的，她的愛太過理智，好像科學配方一般精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將會對自己的孩子產生何種影響，所以她謹言慎行，而她的愛，在陳奕眼裏，更像一個合格盡職的良師益友，而非濃厚的親情。
小米媽又問，“家裏有包子和油條，你們年輕人可能不太喜歡油膩，那就包子吧？素餡兒的。”說完就去開冰箱，開始皺眉頭，莫小米買回來的東西胡亂地塞在裏麵，從還沒撕掉的包裝袋上就能看出來，這丫頭買東西實屬外行，青蒜苗已經蔫兒黃了，價格貴得離譜，一看就是出自沃爾瑪之類的地方，小米媽一邊撕掉包裝袋，一邊有些憤慨，“就這種貨色，能花了五塊七毛錢？在東市場上，都用來頂零頭兒的，你說她什麼時候才能學會過日子啊！”
陳奕已經瞥見了莫小米躲閃的身影，故意大聲說，“她一向都這樣，還不如我會精打細算呢！”小米媽又歎了口氣，手裏拾掇著那些東西，直感覺一江東水上正漂著若幹紅鈔票。
莫小米衝這個方向白了一眼，躺在沙發上翻騰報紙。陳奕本來打算在廚房裏幫著做點什麼，可一個早飯實在不需要幫廚，最後讓小米媽哄了出來，“一個男人家的不能總往廚房跑，讓人家笑話，外頭玩兒去。”他就隻能跟莫小米搶報紙，財經版體育版歸他，娛樂版文學版歸她。
相安無事沒一會兒，小米媽端出一個果盤，蘋果削了皮兒切成瓣兒，擺得錯落有致。莫小米眼都不抬，伸手去拿，被小米媽啪地一下打掉手，“你洗手了嗎？這麼不講衛生！”
陳奕的手已經快碰到蘋果了，這麼一聽，趕緊縮回來，也正讓莫小米逮個正著，揚起臉憤憤不平地問她媽，“他也沒洗手！還不讓吃了啊？”
小米媽白了她一眼，從茶幾下麵取出一盒牙簽，遞給陳奕，“來，紮著吃，還有香蕉呢，剛從冰箱裏拿出來，太涼，等一會兒再拿過來。”
小米媽說話時看著陳奕，那叫一個和顏悅色，一輪到她，臉上寫著一行字，“請自食其力”，真是把陳奕當病號來服侍，莫小米憤憤不平，“媽，您怎麼回事？我可是您親閨女，他可是別人家的小子。”
“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一個女婿半拉兒，你算算哪個親？”這是小米爸晨練完回家聽到的第一句話，換了鞋，衝廚房搖搖頭，歎息著，“別人都說刀子嘴豆腐心，活這麼大半輩子了，刀子尖兒也該磨平了，你媽的嘴，是越磨越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