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陳品牌旗艦店明日正式營業,莫小米要給大家作戰前動員。
眾人都停下手頭工作,從格子間抬起頭,莫經理暫時代管公司的這段時間,大會沒開,小會不斷,不過大家也樂意,反正超過工作時間就會有三倍的加班費可拿,聽過訓示之後還有宵夜吃。一般來說,香港公司都很重視勞動合同,執行起來也是一板一眼,工資福利從不拖遲,從前,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為自己謀著福利,一個小時的工作拖到兩個小時才夠本,八小時能完成的任務一定要拖到十個小時,可以蹭兩個小時的加班費、免費的燈光和網絡,比如前段時間衝莫小米比中指的那個女員工宋麗,大家送了個外號“宋勞模”,因為交不起房租被房東趕出來的三天時間裏,她每天借加班的名義睡在公司裏,空調、電腦、燈光、咖啡、網絡,愜意的很。
宋麗是目前全公司唯一對莫小米不滿的人,因為莫小米不準部門經理給她安排額外工作,剛開始她還覺得爽,別人還在埋頭處理數據時,她踩著高跟鞋嗒嗒嗒地離開,看到同事探詢的眼神,她就主動說,“喝杯咖啡去!”模樣驕傲的很,跟個貴婦人似的。月底時,坐在身邊的同事人家的工資卡裏足足比她多出四千,整個人才不淡定了,又苦於無門告狀,用同事的話,自作孽不可活。
莫小米踩著一張凳子,居高臨下,激昂的指點著窗外的江山,那氣魄好像整個北京城都是她的,“這是什麼?北京!在座的各位有百分之六十都是北漂,為什麼要漂來這裏?這是繁華大都市,這裏有高等學府,有最尖端的科技園,有全世界知名的品牌,路上隨時都有大明星,可是,如果你一輩子都是個外地人的姿態,試問北京對你們而言,它的意義何在?”
“小張,來,說說,北京對你的意義是什麼。”
前排的一個年輕姑娘有些惶恐地四下看看,指指自己的鼻子,“我?”
宋麗就坐在她旁邊,沒點頭也沒搖頭,模棱兩可的笑。
莫小米瞥了她一眼,臉上冷了三分,你有沒有這種體會?在茫茫人海中遇到某個人,不認識,沒交情,不知道彼此姓名住址,可就是不妨礙你對他根深蒂固的厭惡,更何況,這個總是一臉清高的女人已經屢次挑釁過了。
小張被背後的同事推了一把,這才在莫小米鼓勵的眼神中站起來,“北京對我意義是……雖然我掙的不多,租了間十五平米的小屋,可我覺得通過我的努力,總有一天會把我父母都接來北京,一家人在一起,這就是……”
簡短的幾句話,長著一張蘋果臉的小張已經泣不成聲,莫小米把她攬在肩頭,柔聲安慰,“會的,一定會的。”
“小吳,你呢?”
小吳是公司的美工,負責內部刊物,典型的時尚型男,聽見莫小米問,抬起頭利落地回答,“沒什麼意義,我愛這個城市,僅此而已,我要成為這個城市最牛叉的漫畫家。”
陸續又點了幾個名字,有無奈,有熱血,有迷茫,也有打退堂鼓的,做攝影的小李被提問時,長籲一聲,“曾經我以為這座城市會收留所有有誌男兒,隻要我肯努力。昨天我女朋友剛提出分手,因為我連一輛QQ都買不起,還差三千塊錢。”
莫小米的心情久久沒有平複。北京,她生在這裏長在這裏,成人之後工作也在這裏,離家超過五天的次數不過十次,北京是什麼?可能隻是一個地方而已,住久了,就失去了有針對性的思考,就連那個提問,其實也隻是臨時胡謅而已,沒想到,這座全中國最令人景仰的大都市居然是把雙刃劍,繁華的表相下麵埋伏著一個最淺顯的道理,適者生存。
“如果明天的現在,風陳公司突然倒閉了,你們怎麼辦?”莫小米手裏把玩著一支黑色記號筆,雲淡風輕的問。
聽的人卻炸開了鍋,驚恐地交頭接耳,“不會吧?”“怎麼可能?”“我剛把上個月工資全寄回家裏,等發獎金度日呢,怎麼這樣啊?”
莫小米沉氣凝神,也由得他們去恐慌。
一個沒有凝聚力的公司絕難成事,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兄弟姐妹們,行為方式和語言慣性都不同,公司已經成立了一段時間,按陳清婉的說法,一個蘿卜一個坑,各司其職,她樂見其成。隻是依莫小米這幾天的觀察,目前的工作狀態亟需改革,部門之間的協作完全由部門經理出麵協調,有時候一個數據一份資料都要轉好幾道手。莫小米覺得莫名其妙,格子間之間隻有一層板,你們說句話就解決的事情,為什麼還要跑到經理辦公室,簽字蓋章,然後經理再拿到另一個部門經理的辦公室協商,那個經理再找他的員工?領導是什麼,一領一導,是負責意見製定和決策的,而非事無巨細的具體執行,這是嚴重浪費人力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