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三章 酒中殺局(2 / 2)

不一會兒,林淵近端著一壺酒走了進來。白重惡有意無意地朝他瞥了一眼,笑道:“淵近啊,當年的救命恩人就在眼前,你不敬他一杯麼?”

林淵近惶恐地低下頭,支支吾吾道:“這……末將豈敢打擾雲俠與將軍的雅興。”不待白重惡再言,便跌跌撞撞地退了出去。雲歡回頭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搖頭道:“林賢弟在軍中這麼些年,反倒失了些當年的豪氣,歲月敲磨人啊!”

白重惡重新又給雲歡斟滿,笑道:“不理會他。咱們再說回剛才的話。我正覺得奇怪,若真到了大限之日,雲俠最想見的人,竟不包括自己的親人?難道武尊於你就沒有再造之恩麼?”

雲歡又是一飲而盡,搖頭歎道:“我與武尊之間早有嫌隙,我不想見他。”

“那令妻呢?一生摯愛,也不打算見上最後一麵?”

“阿憐還是不見的好。”

“這又是為何?”

“人之將死,眼前最最不能見著的,恰恰是最最舍不得的人,那樣隻能徒增悲苦,以致活著的人餘生也將活在虛妄的思念裏,死去的,隻怕死後靈魂也不能平靜,你說這又是何苦呢?”

白重惡點點頭,撫膺而起。他的嘴邊浮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有道理,白某受教了。那這第三個想見的人,卻又是誰?”

雲歡默然良久,把酒盞輕輕放下,臉上悲喜難辨:“我這也是妄念吧,這最後一個想見到的,是我那還未出世的小二。”

他驀地驚覺,自己語氣悲切,竟真的大有訣別之意,不禁毛骨悚然。

一股冷風嗖地卷進帳來,幾乎將那燭台刮倒,雲歡眼疾手快,正要去扶,卻突感周身酥軟,竟抬不起身子來。他下意識運炁行功,卻發覺周身的炁血凝滯了一般。

酒裏有毒!

他心裏一涼,酒一下子醒了大半。再抬頭看那燭台,已穩穩立在原地。

但這一看令他更是吃驚。燭台旁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人。

這人麵相年輕,錦衣華貴,原本俊秀的臉上,卻生著一雙與這份俊秀全不搭配的鷹眸。此刻他正低著頭,陰鷙的眼神注視著雲歡。

“師兄……”錦衣青年幽幽地開口,“一別近十載,師父他老人家可好?”

帳外,一道驚雷突兀地降下,照出帳中端坐之人煞白的臉來。

離帥帳不遠處,林淵近正焦急地來回踱著步。

此刻,他的內心正倍受煎熬。

就在剛才,他做了一件令自己不恥的事。

他在第二壺酒中摻入了“百鬼夜行”之毒。這是自西川魔部流入中原各部的奇毒。溶於水中無色無味,服下僅需片刻功夫,即可侵襲入血脈,令周身炁血淤滯,四肢麻痹。毒雖不致命,但一旦中毒,縱是你武功通神,六個時辰之內也休想動彈一根手指頭。

他眼見著雲歡將那壺酒飲幹,心也慢慢沉了下去。他感覺胸膛裏有個聲音在悲憤地:你把雲俠給害了!

可是他不得不這麼做。

“這是一個殺神的局,所有身在局中的人都不可能逃脫。接下來的九天裏,做好你該做的。如果你膽敢泄露一個字,或者做出任何出格的舉動,你會在一天之內見到你那七十歲的老娘、二十五歲的老婆、連帶兩個剛會走路的兒子的人頭。”

這是那錦衣青年的警告。

然後,白重惡將裝著百鬼夜行的小瓷瓶交到了他手中。

他已別無選擇。

此刻,群星漸漸隱沒,夜空中開始零星地有雨滴飄落。

帳簾掀開,錦衣青年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感覺到臉上的點滴水意,他負手望天,竟有些出神。

“棄鬼兄台。”白重惡也從帥帳中走出,“接下來該如何?”說著回頭朝帳中看了看,“雲歡當如何處置?”

林淵近心裏咯噔一下,知道他們已然得手。

錦衣青年淡淡道:“雲歡已經深中百鬼之毒,不會再有作為。今夜我押那對母子進山與那九位彙合。武尊不日即到,白將軍也需嚴加戒備才是。”

白重惡問:“隻這個女人跟這小孩,就能騙得武尊前來?”

“你太小瞧武尊了。”錦衣青年嗤笑一聲,“武尊縱橫江湖十餘載,慧眼通明,神識與佛陀無異,這種把戲能瞞得過他?他既已應了邀約,就一定會來。之所以處心積慮地把她女兒誆來,不過是期冀決戰中他會投鼠忌器,不敢全力施為罷了。”他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呼出,牙關卻在不自覺地打戰。

“隻願那九人的誅魔之陣能夠建功,否則,你我會與幾千人一道,化為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