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五章 詭霧(1 / 2)

雨停了,天也亮了。但是進山的路已是一片泥濘。

錦衣青年把馬車停在路邊,麵無表情地看著前方那條根本不能算是路的“路”——兩邊都是小河、灌木叢,僅中間一條三尺寬的泥壩,馬車根本無法通過。

他回頭朝車裏望了望,隻見那小男孩正在他母親的懷裏沉睡。女人親吻著男孩兒的小臉,淚水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落。

她大概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麼?

青年鐵石鑄就的心裏也有了一絲茫然。

上一次有這樣茫然心境是什麼時候?十年前麼……不,有生以來,就沒有一日不曾迷茫過啊。隻有離開仙山的那一刻,心裏才擁有過短暫的清明。

所以才要舍棄一切,死心塌地地化身為黑暗中的“鬼”。

後方響起一串馬蹄聲,一騎匆匆追至。馬上之人青袍獵獵,正是白重惡。

棄鬼看見是他,皺眉道:“你不好好看著雲歡,進山來做什麼?”

白重惡勒馬笑道:“棄鬼兄台放心,雲歡已經不可能有翻身的機會了,所以我也來助您一臂之力。”

棄鬼眸子裏暴起一線寒光,但旋即歸於寂然:“你把他殺了?”

白重惡沒注意到他眼裏的變化,討好地笑道:“沒,不過他受了這麼重的傷,又被封了周身大穴,現在也就剩喘口氣的能耐了。”

棄鬼不理會他,自顧自觀察著周圍的環境。白重惡下了馬走過來,忽然聽到馬車裏壓抑的抽泣聲,忍不住掀開車簾朝裏麵看了看。

他隻來得及窺見一汪剪瞳秋水,便被一雙手自背後狠狠地扯下車來。一轉身,正對上棄鬼冷冰冰的臉。

“白將軍,做好你該做的。”棄鬼森然道,“別壞了我的事!”

白重惡下意識掙了一下,沒費什麼力氣就掙開了棄鬼的鉗製,但卻感覺背後被對方抓過的部位隱隱發涼,不由吃了一驚,再看棄鬼的手,一道銀白霜氣正緩緩消散。

他知道,那是棄鬼的“九寒水炁”煉化至四境後特有的形態。

“你!”白重惡有些惱怒,“你竟然對本座下手?”自己好歹是帝都名將,卻三番兩次被對方一個無名青年使臉色看,實在是有些麵上無光。

但是棄鬼一言不發地亮了亮懷裏的金色令牌,上麵一個工整的“陸”字刺痛了白重惡的眼睛。

開朝後,洪加拉七天將各受分封,前虎賁將軍陸安出任左相,鐫“陸”字金牌以令群臣,乃是權傾朝野的人物。

而他白重惡盡管軍功卓著,卻無一爵加身,上交了兵權後,還被下派到遠離帝都的南方,這中間憋屈,實非隻言片語所能道盡。

所以此番“誅魔”之役,正是他重建功業的天賜良機。而這息神山深處,傳聞中的眾神墓塚,將是最終決戰之地。

是以他不能錯過。

“哈哈,是在下失禮了。”白重惡換了一副笑臉,“兄台千萬別放在心上。大家都是替上麵做事,理當齊心協力嘛。”

棄鬼跳上馬車,揚鞭調轉馬頭:“白將軍是個明白人,那就請回吧,雲歡那裏可絲毫大意不得。”語氣生硬,聽得白重惡心頭好不來火。但他心知終究是得罪不起對方,隻得悻悻縱馬而回。

出了山穀,晴光乍亮,放出無邊天宇來。白雲皎皎,鋪陳在湛藍蒼穹之上,猶如碧海潮湧,殊為壯闊。白重惡不禁勒馬讚歎道:“真是絕景!”

回到軍中,隻見雲歡仍舊綁在樹上,肩頭刀身早已血汙淋漓。林淵近木然守立一旁,有如一尊雕像。

白重惡道:“阿近,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林淵近勉強回以一笑,轉頭朝雲歡微一欠身,默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