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馬車主司乘開口道:“這位大人所言極是。自打我來這裏三十年,還是頭一次聽到對城主這麼有見地的評論。先前的一些賓客,要麼說城主承襲了先人的福澤,要麼說西康城占據天時地利才有今天。小老兒聽著可不服氣,卻又無從辯駁。今天聽這位大人這般解釋,真是說出了小老兒想說又說不出的心裏話了。”
李玄勝道:“無知之人素來自以為是者居多,老人家不用介懷。隻是我聽先前所言,老人家並非西康本地人?”
司乘言語中透著自豪:“對啊,其實小老兒本也是中土人士,當年混戰時,跟著當時的東家一路逃往西康城來,這一晃已經三十多年了。後來聽說咱們漢人光複了河山,我們都是說不出的激動啊。今天能夠為兩位大人效勞,也是小老兒三生有幸了。”
李玄勝道:“老人家可有想過回中土探尋一番?”
司乘道:“想是想,可是也不必啦。當年逃出來時,家裏人都死光了,後來小老兒來這西康城,托城主的福,重新成了家,也算是安居樂業了。故土雖好,可西康城才是小老兒現在的家。”
李玄勝道:“既來之,則安之,老人家這般想也沒有錯。”
司乘道:“不怕兩位大人見笑,當年我們一行人曆盡千辛萬苦逃難,隻老遠地看到這西康城的城牆時,大家夥兒就都忍不住哭了個稀裏嘩啦。東家當時說了一句話,小老兒到現在都還記得。”
李玄勝問:“是什麼?”
司乘道:“東家說,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李玄勝和崇山細細咀嚼著這句話,想起亂世期間餓殍遍野易子相食的慘象,不禁深感為然。
崇山道:“此言甚好。隻是當今的中土已不再是當年的亂世景象,自我日月朝開國,四海升平,八方寧靖,老人家若有機會,不妨回去看看。”
司乘連連點頭,也不知是禮節性地附和,還是真的被崇山說動了。
如此又行了一陣,待送得兩人抵達和賓園,司乘等人離去,兩人各自回房歇息。
崇山想到和百裏青山的三更之約,不禁有些好奇,不知道他有什麼秘密瞞著眾人,卻偏偏願意告訴自己。這一切,隻有等到晚上才能知道了。
而眼下最重要的則是好生調理一下內息,前夜與神秘黑衣人的一戰,崇山強行壓製住內傷,隻為速戰速決,令他傷勢更加嚴重,其後又以神照之功給百裏青山探視經脈,內力消耗著實不低。一念及此,他便吩咐眾人不要打擾他,繼而吐納養氣,運功療傷起來。
不知不覺,天色逐漸暗了下來,經過數個時辰的調理,崇山感到體內氣血的滯脹感逐漸消散。他直起身來,往窗外望去,隻見西康城內燈火通明,喧鬧如晝。如果能從極遠的空中俯瞰整座城池,定會覺得是茫茫黑幕中閃亮的一顆明珠。
直到近午夜時分,街上的人群才逐漸散了,崇山也適時地出門了。他記憶極佳,隻走過一次便將世子府與和賓園之間路線記得清楚。到了世子府外,看著緊閉的大門,他不禁啞然失笑。自己本是大宗師,大統領,不想今夜卻要來效仿小毛賊,行那飛簷走壁之事,若要傳出去,怕是要貽笑大方了。不過既有約定,自當守約,此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崇山縱身一躍,便上了牆頭,本以為世子府定是守衛森嚴,出乎意料的是,定睛看去,卻沒見到多少護衛。借著黑夜的掩護,他很快便到了百裏青山房前。
崇山輕輕地在窗沿扣了三下,隻聽得房內輕呼了一聲,片刻之後,房門便悄悄開了一條縫隙,他掠身而入。
“大叔,果然是你。”百裏青山驚喜地道。
崇山微微一笑道:“說吧,喊我來這裏做什麼?”
百裏青山道:“我想請大叔帶我出去一趟。”
崇山愣住了,心道,這是怎麼回事,他大哥第一次見自己就提出要跟著去金陵,這小子第一次見自己也提出讓帶他出去。自己這是成人肉販子了?
於是他搖頭道:“不行。”
這下輪到百裏青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