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之殤
夏季的時令已過,秋天卻並未如期而來。街上等不到一絲涼爽的風,隻有熱浪充斥在霓虹燈下的每個角落,這西京的夜,仿佛在此刻喘息艱難,連擎天而立的鋼筋水泥都在通過空調的排水管淌汗漣漣。
良刃躺在床上,青色的身影沉寂在黑暗之中。他床頭的涼竹雙刃刀身散著淡淡一抹青光,此時忽然顫顫低鳴,寒芒四射起來。良刃不禁從床上一躍而起,拿著雙刃,從窗口翻越出去。
僵硬如石的鋼筋水泥,涼竹一刃刃地****直入,猶如豆腐塊一般。良刃憑借著雙刃插入牆裏的承受力,身體像隻壁虎般貼在高樓上不斷沿牆而上。不久,他就在一個窗口邊停了下來,靜靜地察看著窗裏的情況。
透過窗簾的縫隙,房裏的床上躺著一對中年夫婦,夫婦兩人背向而睡,兩人呼吸均勻。良刃雙眼朝床上男人的臉望去,暗淡光中發現他除了一如既往地臉有些浮腫之外,身體各處依然安好,沒有出現其他異象。
良刃心裏不禁升起些些疑惑,眼向手中的涼竹看去,剛才他明明感受到涼竹發出顫鳴,警報妖氣出現,但此時兩刃刀身卻氣數平穩,安靜下來,妖氣仿佛一下子就消失了。
他的涼竹乃為一把妖刃,平時一分為二以兩把短刃的姿態呈現。當年良刃離開清幽澗時,道公一掌劈開千年壁竹,得此妖刃,妖刃身碧體幽寒,如綠玉,說是百年竹妖化身而成,可感受到刀身周身附近的妖氣。
一個聲音嫋嫋從房間裏傳出,一曲梵音低喃而唱,渺如山穀輕煙,悠遠飄忽,有一種讓人在這繁華鬧市解憩片刻的寧靜,一種落盡鉛華之後的淡然。多日的觀察,良刃已知這夫婦夜間有聽梵音入睡的習慣。
良刃雙眼再次謹慎往床上的男人望去,按照一般情況,妖婆的預知三天裏便能應驗,然而男子自從良刃潛伏在他家樓下半個月來,卻至今未發生妖變,身上甚至連蛻皮的狀況都沒有,這不得不讓良刃感到奇怪。
男人的家庭是典型的一家三口,男人曾經是個公司職員,而妻子一直在化妝品櫃台幫人賣化妝品,夫婦兩人有一個剛要上大學的女兒,三人一起住在這套房貸還沒付清七十多平方的房子裏。
金融危機像一個惡魔般張著血盆大口一下子就吞沒了許多都市小人物賴以生存的機會。男人兩個月前失業至今,工作毫無著落,家裏唯一的經濟來源就隻剩下妻子那份微薄的工資。房貸每個月都要交,女兒上大學的錢還沒有著落,加上每天所需的柴米油鹽醬醋茶,男人終日惴惴不安,心裏懷著一股悶氣,在這聲色犬馬的都市裏舉頭四望茫然。
心中有一個個欲求,卻一個個無法滿足。欲者,情之應也。欲求不滿,漲而為妖。妖氣像一隻野獸,潛伏在男人胸中,隻等待四肢強健之時刨腹咆哮而出。
妖婆半個多月之前見這個方位上空有烏瘴之氣,便預知男人心中的怨氣已形成妖胎,不久將妖變破體成為一隻欲妖,於是良刃一直守候到現在。
良刃身體在高樓間急速飛躍,身上青衣迎風喇喇發響,他雙眼緊射著前方,目光無欲則剛,鼻子高挺,嘴唇孤削,迎著充滿誘惑的萬千霓虹,全身透發著一股這窮奢極欲都市所少有的清韌。
一路霓虹燈彩,光影閃爍,涼竹切牆如泥,抽出時牆麵卻仿若無痕。最後良刃身體在空中一個翻滾,身子在百米高空急墜而下,落在一條昏暗的街道上。
街道上垃圾狼籍,臭氣熏天,平時素少人來往。良刃向左右兩邊望了一眼,確定無人後,走到一處牆前,對著牆麵輕緩重急各敲了三下,然後靜心站在一旁。
“良刃,你來了。”一個聲音從牆裏傳來,接著一個苗條的身影跟著從牆裏隱現而出。
妖婆如往常般一身亮麗打扮,緊身褲衣,凸顯出她妙曼的身材,讓人可見她年輕時的風貌。隻是那頭蒼白垂至腰間的白發和臉上的皺紋彰顯著她年紀已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