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很怕鬼。我承認自己很迷信,相信神仙和菩薩的存在,也相信鬼魂的存在。所以,我根本就連白天上陵園都感到害怕,更何況是夜晚。
可是,為了顧漠然,為了能夠有機會和他在一起找到失去的記憶,寧可活活怕死,也不願意錯過這哪怕是萬分之一的機會。
七點,我準時把車子停在醫院的地下車庫。
七點半,我成功地把顧漠然從醫院帶走,避過了很多護士和特護的耳目。
我開著車,顧漠然坐在副駕駛座上,他的右手還纏著石膏紗布,身上也同樣纏著紗布,額頭上貼著一小塊紗布。總之,有傷的地方還不少。
我倒吸一口氣,居然感到有些疼痛。
“我後悔了,我不該答應帶你來這裏!”我皺著眉,一點兒前進的動力都沒有。
“為什麼?”他側過頭,兩道探究的目光投射過來,像沙漠裏陽光那樣熱辣,“是害怕見鬼了?還是根本沒有玫瑰墳這回事兒?”
他唇角扯起一抹戲謔,揶揄的意味濃烈。
“不是。你身上傷得這麼重,實在適合輸液,不適合到處亂跑。我真是該死,萬一你腦子裏的瘀血有什麼變化,或者腦震蕩又被車子震得更厲害了,這可怎麼辦好?”
我憂心忡忡的模樣惹得他發笑。
“你放心,隻要不車震,震不到哪兒去……”他似笑非笑。
“……”
腦袋壞了,還是汙得厲害。
“再說,要震得再厲害,把我母親和莫可欣也全部忘記,你不是撿到便宜了麼?”他唇畔的戲謔更濃烈了。
我笑岔了氣:“好呀,那可真是撿到便宜了。你做好,我加速,看震一震,能不能把你的記憶全震回來!”
我一邊開著玩笑,一邊催足油門,果然車子跑得飛快。
我其實就是想趕緊帶他去,趕緊帶他回來了事。我心裏還盤算著下山以後,可以帶他去老渝記吃吃炸醬麵,或許對喚醒他的記憶有好處。再不濟還可以去校園逛一逛。還有從前住過的離駿傑公司比較近的那套公寓看看……
回頭想一想,我開始興奮莫名。突然發現我們共同的回憶和去過的地方不少,一定能喚醒他的記憶。
很快,車子駛上了半山腰。停在了一棵鬆樹下。我帶著他下車,再從小道上走不到十米,也就到了陵園門口。
很快,我們就進去了。進去之前,我忍不住畏縮在他身後,緊緊拽著他沒受傷的左胳膊,緊張兮兮地盯著那一個個墳墓,以及這蒼白灰蒙的夜色。
幸虧已經是暮春了,夜色明朗,月明星稀,惟有那倒映在墓碑上的婆娑樹影來回晃蕩,猶帶幾分瘮人。
顧漠然這次很君子,並沒有將我推開。反而左臂用力,把我的手夾緊,骨頭生疼。
我帶他去帶玫瑰墳那兒,指著已經被處理成一塊空整的平地給顧漠然看:“呶,就是那兒。我早跟你說過,你為了表示對我的愛已經複活,所以把這不吉利的墳給鏟平了。你隻能站在這裏,閉上眼睛,感受一下這邊的環境,想想你是否曾經來過。要是還沒辦法,我們可以現在去陵園管理人員,問一問,是不是之前有過玫瑰墳的存在,是不是以前見過你。你以前經常來憑悼我,他們一定認得。再問問,是不是我長得就像墓碑遺像上的女孩。”
顧漠然環顧四周,冷竣的臉色一脈肅穆。似乎身處這種場合,氣場忍不住也跟著要冷冽蕭寒。
他微微頜首。
我卻索性邁開大步帶頭往前走,去陵園管理處找那裏的守陵工作人員問清楚。
果然,他們向顧漠然證實了一切。
看得出來,顧漠然相信了。
我心裏鬆了一口氣。到底他是不會再排斥我了。隻要不排斥我,什麼都好。當然,記憶能恢複才好。記憶恢複了,對我的感情才是真正由心而發,而不是靠理解和理智去支撐。
我很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也不急著去求證什麼,更加不想急迫地讓他對我好。
我們什麼話也沒說,隻是,他拉著我的手好像變得溫柔許多。
我們默默往外走。
到了陵園大門口,陵園的門就關閉了。對於他們來說,七點四十分已經很晚了,除了我們兩個奇葩之外,幾乎沒有人會來這邊。
我們慢慢踏著月色樹影,沿著小道走出去,去找那棵大樹下的法拉利。
可是,突然之間,從兩旁的樹林裏驀地竄出七八個高大的男人,堵住了前路。
我和顧漠然都嚇了一跳,顧漠然很快將我撥到身後去保護起來。
“你們想幹什麼?”顧漠然冷喝。
那幾個高大的男人瞬間全都笑開了。帶著不懷好意的囂狂的獰笑,讓我聽了頭皮發麻。而他們色眯眯的眼神還使勁瞄向我這邊,那種想用視線把我衣服剝盡的眼神讓我渾身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