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痛苦的事每天都在經曆,久了也就麻痹了。
我也終於看清了這身體的母親。
她很美,我都找不出形容詞來描述這美麗。那種柔弱的美麗,眉宇間天生的動人神韻,永遠是男人的最愛。所以當那明顯因人為而摧殘變得畸形的手腳,是那麼觸目驚心。
誰會對這麼美麗的女子下這麼毒的手。
是這個身體的父親嗎?
所以她才帶著這樣的恨嗎?
所以連帶無辜的我,遭受著不應有的折磨嗎?
所以她對著自己受折磨的骨肉都會露出令人心寒的微笑嗎?
她在看我時,是不是透過我在看那個仇恨著的人,所以她眼中閃爍的是殘酷恨意。
紅姨開始教我說話。
她教了很久,我隻是望著她,靜靜的卻不開口。
我的目光讓她有些驚慌,一個孩子怎麼會有那樣的目光。
但是她選擇忽略,契而不舍的繼續教我。
我不想開口,甚至不想麵對這世界。不想麵對這些強加在我身上的仇恨。我好幾次模擬過我今後的人生,陰冷、滿身仇恨,一生隻為莫名的仇恨而活著,最後也許複仇成功,也許就湮沒在這仇恨海洋中,激不起一點浪花。
幾天後,紅姨沒再出現,出現了不知道是“公主”還是“宮主”的母親。
她伸出那原本很美,如今卻畸形的食指,在一塊木板上寫了個“衣”字。她看著我,森冷的目光中根本沒把我看作一個小嬰兒,而是實實在在的仇人。
“衣。”她眼睛死死的盯著我,口中慢慢吐出了一個音。
“衣。”我在不知是被她的仇恨還是那猙獰的表情駭到了,無意識的跟著吐出相同的音。
手指似乎太過用力而在木板上留下了暗紅的血跡,第二個“冠”字帶著的血腥跟仇恨,讓我從來沒有清晰的感受過。
我能猜到這身體的母親,今天會教我什麼了。衣冠禽獸,衣冠禽獸......
當一個比一個更加暗紅的血腥字體出現在我眼前時,突然害怕起來。任母親如何猙獰瘋狂的要我跟著念,我都緊閉著嘴。
“啪”耳邊一陣轟鳴,臉上一陣巨痛,小小的身體竟然不受控製的飛了出去。
*
當我再次感覺到臉上的疼痛時,我才明白我剛剛被打得暈過去了。
紅姨在我床邊默默的看著我。
看我醒了,輕柔的把我抱起來。
我緊緊地攀附在她身上,感受著她身上的溫暖。就象溺水的人,緊緊抱著救命的浮木一樣。
“紅姨、紅姨。”我喃喃著,使勁把頭埋在她胸前。
“好孩子。不要怪宮主,你的母親。她是個可憐的女人。命運對待她是如此的苛刻,讓她沒有享受到一丁點人間的溫暖。”紅姨撫摩著我柔軟的頭發,緩緩的說。
見我沒有一點反應,她又自嘲地說:“你還這麼小,我對你說這些你又如何懂得。”
外麵傳來母親轉動輪椅的聲音。
我一驚,轉首望向洞外,先映入眼簾的是放於石桌上的白色木板。那帶血字跡在我眼裏分外的清楚:衣冠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