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實習時間過半的時候易仲棠私下來驗收成果,一番檢查後不免失望,最後隻給了個‘還算過得去’的評價。
“我已經很努力在學了,”易素舀起一大勺冰淇淋塞進嘴裏,“可是那些標書、合同真是看得我頭疼。隻是差上一兩個字,卻是完全不同的效力。要是一個不慎看漏豈不是賠到死,這樣擔風險的事最討厭了。”
他抽紙巾為她揩幹淨嘴角,說:“不喜歡也要學,你得嚐試獨立。”她叼著勺子,滿眼狡黠:“你什麼也都會,我幹嘛還學?”
“以後你要到處簽字,這些總不能由我代勞。”
她早有應付說辭,“那凡是我要簽字的都由你先過目,你說好我就簽。”忽地小臉又耷拉下來,“可是萬一哪天你起壞心拿張賣身契給我簽,怎麼辦?”
許慎行似笑非笑地看她:“嗯,那你還真得小心。”她緩緩地靠過來,“你想我簽賣身契,可以。隻是要我簽這字,你得賠我一輩子。”
午休時間結束,她溜出他辦公室的附屬套房,準備重返文檔地獄。他拉住她,說:“下午有新實習生來,不許吵架。”她眨眨眼,問:“格格?”
“你父親直接安排,我不能插手。”他說,“我知道你們不合,但工作是工作,不能——”
“不能代入私人情緒嘛,否則做不好事。”她自動續下,“你說的話我記得很牢。”一想到很快要麵對那討厭鬼,心裏難免不痛快,“真難得她假期不去南島避暑不去法國購物,我應該建議她去查查腦電波。”
“或許她想勤奮上進,也可能是嚐試一下新鮮,”許慎行漫不經心,“我不要求你死死忍耐。但是在敵不犯我的情況下……”
她舉起雙手:“就算她犯我,我也忍氣吞氣不給你惹事。”
下午果然看到死對頭出現。不過兩人倒是有默契,互裝不認識。介紹的時候還假模假樣地握手,一派和平氣氛。
她們分配的桌子緊緊挨在一起,易素早來些日子桌上滿是待整理的文件與需貼標入檔的合同。格格的桌子起先也很空,但很快便有一撂一撂的往來賬單壘起,密密麻麻的數字看得人頭暈眼花。
兩個人暗地裏較著勁,相互比拚著效率。你埋頭研究合同條款,我逐條核對往來單據。知道對方在埋頭苦幹,自己一旦鬆懈了就如同認輸。大腦神經繃得太緊便容易疲倦,她回到家連飯也不吃,直接回房睡覺。
第二天她早早便去上班,剛到公司樓下就見死對頭從一輛淩誌小跑上下來。香車美人,好不醒目。尹致富從駕駛座下來,很殷勤地遞上牛奶、麵包、水果和紙巾。他的熱情隻換來美人的幾個白眼,“一大早買菠蘿,想讓我泛胃酸嗎?”
易素隻認為脾氣很差了,沒想到崔格格比她還跋扈。而更奇怪的是尹致富竟然一點也不生氣,就算被罵得狗血淋頭也仍是笑嘻嘻地。她有些不齒,覺得這樣的男人未免太沒尊嚴,但多看兩眼又隱隱地生出些同情來。
“怎麼要坐公交車來?”對頭進了電梯便主動找她說話,“你家司機呢?”
電梯裏隻她們兩人,想當聽不見也難。她目不斜地盯著液晶屏上不停跳動的數字,說:“你是來實習還是來秀香車美腿的?要是來實習的話我奉勸你低調些,要是來秀香車美腿,過兩天會展中心有車展,你可以一展長材。”
對頭吃吃地笑起來,“太子女裝小職員體驗生活,嘖嘖,肥皂劇看多了吧,想演羅馬假日?”
這不倫不類的比喻。
“總比你好,光天化日下欺負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患者。”
“你說致富?”崔格格頂不屑,“那是他心甘情願,我又沒逼他。”
“是呀,因為是送上門來的,所以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她譏笑道,“即有免費的車夫保姆,又不要付薪水。高興就哄上幾句,不高興了就打打罵罵。別人問起還能理直氣壯地答:都是他自願的!這生意實在劃算。”
崔格格冷笑,“你替他抱不平?你有什麼立場替他抱不平?想當他女友,行,盡管拿去啊。”
易素難得笑得這麼詭詐,“壞人姻緣這種事我是打死不做的。你和他當真是絕配,一個致富一個富貴,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崔格格的本名是叫崔富貴,這是過世的崔家爺爺起的。老頭子年輕時靠給人算命卜卦糊口,後來有了兒子便金盆洗手,做起了本分生意。不過老頭子還是頂迷信風水命理,最喜歡‘生死由命,富貴由天’這一句,於是孫女落戶口時大筆一揮,崔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