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1 / 2)

“跟來。”

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大腦瞬間放空了幾秒。但很快便反應過來,緊緊跟上她的腳步。不知她是不是餓了或是累了,走得沒有平常快。可就算是這樣他也跟得很吃力。左小腿隱隱作痛,他熟悉這種感覺。如果他再不放慢腳步隨時都有抽筋劇痛的可能,但是他不敢停下來。

易素租住的房子頂層,八樓且沒有配電梯。孕早期的時候上下樓權當是鍛煉,但越到後期便越辛苦。她每每走到三四層的高度時就停下來緩口氣,今天身後綴著的那個男比她還差勁。

她從扶手的間縫望下去,隻看到他的手扶鐵灰色的扶手上,青白的手背白熾燈的光線下顯得刺目。她忘不了這雙手給予她的溫暖與傷害,它的主曾是那樣的強橫而霸道,將她的生命攪成一團亂麻,直到現依然混沌不堪。

喘息聲越來越近,終於他來到三樓拐角處。這個角度正好適合她居高臨下地俯視他,他的樣子看起來很糟糕。有別於她印象裏的衣冠楚楚,他現的模樣竟然生出幾分落魄味道來。但即使如此,他的背脊也挺得筆直。連目光都那樣堅毅篤然,毫不回避她的蔑視。

僅僅一眼她便確定這個男的內心依然強大。即使是以如此卑微的麵孔、近乎狼狽的模樣出現她麵前,他骨子裏仍然保持著冷靜、理智與剛毅,這些都是他無往不利的根源所。

他拐角處仰望她。近幾個月來他隻能相片、液晶屏上看到她的臉,到了孕後期她的臉有些許的浮腫,可依然掩不去她清麗的五官。她隻靜靜地站那裏,不需要用正眼看他他便已經心潮翻攪。

她休憩了片刻便繼續往上爬,他隻能咬牙忍痛跟上。無論這是她對他的懲罰也好,無心為之也罷,他都不可能半途而廢。

等到了八樓他已是大汗淋漓,左腿也早沒了知覺。疼痛讓他的視線有些模糊,隱約間聽到她開門,抬首便見她站一團柔和的光線中說道:“進來吧。”

這時就算再讓爬個十層八層的他也會願意,已經精疲力竭的男壓抑著內心的狂喜幾乎是拖著步挪進她的家門。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居所。先前就連柴冠允手下最得力的狗仔都不能窺得其內容,現他卻堂而皇之站這裏四下打量。

越是細看越覺心慟。空蕩的房間、滲著水漬的牆壁、古舊的家俱還有頭頂上已經不甚明亮的吊燈。這樣簡陋的居所以前她或許連聽也沒聽過,現她卻是住了大半年。他想說話,可張口便語塞。

她洗了杯子出來,問他:“茶,還是水?”

他一愣,下意識說道:“水就好。”

她燒水壺裏倒水給他,麵色平靜:“剛燒的,很燙。”

他幹咽了口唾沫,生平第一次忐忑不安起來。

他剛想喚她,她卻先一步指了指旁側的椅子,嘴角含笑,問道:“不坐嗎?”

他心頭一凜,可很快便有苦澀滋味口中蔓延。他微垂著頭,將半身的重量支手杖上,緩緩落座。

“爬這麼高樓,很累吧。”她問道,“的腿好像傷得很重,……是因為那場車禍嗎?”

他神色黯淡,卻仍迎向她滿含譏諷的目光。沒待他開口她倒是先笑起來:“這次竟然是來真的。”

“素素……”

她抬起手止住他的話,柔聲說道:“看這房子怎麼樣?比起上次住的那間,如何?”沒等他回答便自顧自說道:“覺得挺好,新屋沒裝修,幹淨。雖然時不時會漏水,天熱的時候像小蒸籠,但是竟然也住得習慣。”

“開始的時候每夜都會夢見來抓回去,就像上次那樣。但再可怕的夢每晚都做,哪裏還會覺得可怕。”她含笑看他,“所以來,就來吧。現已經是最壞的狀況,不會比這更糟糕了。”

他的唇蠕動一下像是要為自己辯解,可最後所有的辯詞到嘴邊卻化為一聲歎息。

她忽地站起來,扶著桌台一步一步地靠近他。平生第一次,她他臉上看到了由心而發的驚懼。

“剛才說,隻是想來看看,看看孩子。是不是?”她的聲音輕柔,但殺傷力卻如精鋼淬煉的刀,“撒謊。”

他的目光觸及她的一瞬,原本滿腔的勇氣忽地散了個幹淨。他很清楚自己的來意,雖然到現為止仍是與她保持著距離,但是內心深處他依然想將她攬羽翼下悉心嗬護,一生一世。

他自認為自己有能力克製住這樣**,也可以將這樣的野心很好地掩蓋起來。但卻是被她一眼識穿,於是頓覺窘迫難堪。

“太了解,怎麼會輕易放棄。”她再逼近一步,站定他麵前,“這裏有的孩子,怎麼會善罷甘休。”

他猛地抬起頭來,眼底似有兩簇火焰跳躍。她笑起來,這才是她認識的許慎行。半死不活的獵物沒有屠戳的價值,滴著血的困獸才會讓有複仇的快意。

她的手背輕撫過他的臉頰,拇指指尖劃過他薄薄的唇,歎道:“不願意承認,可事實是們都不年輕了。”他的唇微張像是想咬住她的手指,可最後僅僅是輕抿一下。她的手從他的脖頸、肩膀、胳膊一路滑下,最後覆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