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起出門前她為多多穿好衣物,正要取鞋時卻見他坐在鞋櫃邊的靠背椅上,半彎著腰用吹風機烘暖她們的鞋子。她當時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但吹風機的噪音卻在提醒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見她盯著自己看,他也沒有一點尷尬而是非常認真地解釋道:“天冷,鞋子潮濕穿著不舒服。”
他是個很細心的男人。隻要他願意,他可以將所有細節都考慮好並打點周道。隻要他認為值得,那他便會不遺餘力地去做。
在那個時候,她心裏便在猜忌著,他或許隻是為了兒子,順手將她的捎上。她努力想抹煞他帶給自己的驚訝與感動,因為她怕自己的態度會越來越鬆動。
多多穿上被烘暖的鞋子時滿足地咯咯笑起來,胳膊抱著他的頸怎麼也不鬆開。她亦很不願意承認。在和森舅舅談話時她腳底的暖意源源不絕,燒得鼻尖都有些出汗。
多多放棄了將吹風機揀起的念頭,他扶著牆開始圍著客廳繞圈,享受著被母親關注的感覺。但在他繞到第四圈時,他驚訝地發現母親不再看自己而是盯著牆上的液晶電視發愣。
電視裏的女播音員聲線圓潤,卻帶著凜然正氣。新聞播送完畢後她呆坐了一會兒,爾後起身走到廚房門口,驚疑不定的口吻,“你聽到了嗎?”
豐山項目的那些關聯官員因為經濟問題而被審查,期間更發現其有侵犯兒童權利的不法行為且性質惡劣影響極壞,隔離審查、雙開、批捕,這一係列原本繁瑣的程序似是添了助燃劑的火似地,燒得迅猛而連貫。
他拍拍沾滿麵粉的手,微笑,“對這樣結果可還滿意?”
她一時語塞,停頓了足有半分鍾後才問道:“那侵犯兒童這項罪名……”
“那是他之前做的,與我們無關。”他加重‘我們’,“記得我說過,我請了一位專家。她已經成年,但擅長扮未成年。取證存證她很熟練且不會留下蛛絲馬跡,更不會引火燒身。”這件事並不是做得神鬼不知,關鍵人物或許已經猜到幾分,但此時他已經自身難保。更何況他還有家人在外,隻能舍了一身剮。
她仍心存憂慮:“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能保證這會是永遠的秘密?你難道不怕被對方抓到把柄,反口掣肘。又或者對方以此要脅,天長日久地敲詐我們。”
‘我們’讓他的嘴角微微揚起,眸色褪去了幾分凝重,語氣輕柔地耐心解釋道:“第一,對方是專業人士,有職業操守。第二,但凡做事,總得給自己留個後招。我……”他本想說‘我曾教過你’,但考慮今日氣氛難得,便立即改了口:“我稍後會讓人補道手續,不留一點後患。”
雖然不太清楚他所說的‘手續’‘後患’是什麼意思,但她不敢往深了想。商場雖然殘酷,但如果其中摻雜了政治因素,那就更加凶險萬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這種境況下怎可能堅持黑白分明,辨個是非曲直。
她不是蠢人,更沒有偉大的聖母情懷。
許慎行見她沉默不語,以為她仍對自己的行事手段耿耿於懷,便說道:“我向你保證,以後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了。”即使有,他也絕不會讓她知道。
易素並不覺得那些人有多冤枉,事實上她認為這樣的結果好得超出她的預期,算得上是大快人心。
因果不待一世,或許轉眼便報。
她靜默了許久後,輕聲說:“幹得很漂亮。”
晚上多多作為小壽星,吃下滿滿一碗彩色麵條與一顆溏心蛋。他用糊著蛋黃的嘴去親為他操辦生日宴的父親,又膩著母親讓她給自己揉肚子。他半合著眼睛,雙手交握在胸前,嘴巴微張很愜意地哼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