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在幽州東南的瀕海處是一片繁忙的景象,在幽州的北麵也同樣如此,隻不過繁忙的樣子和幽州東南麵卻是有所不同。
在幽州的東南麵,潞水、漳水、軍糧城、從軍糧城出發連接漳水和泃水的平虜渠……雖然這些都隻是在隋唐舊址的基礎上再次疏浚和翻修擴建,征發的民夫仍然是浩浩蕩蕩,這就是官辦工程的典範。
幽州城北麵溫榆河附近的荒原上卻是另一番景象,無數農夫在其間劃線規整土地,或者開挖從溫榆河引水灌溉的渠道,這些人中間卻並無軍卒監控督導,也沒有什麼軍將的大旗和官府的儀仗昭示其官辦工程的屬性。
這樣的一片荒原,本是石敬瑭將幽州割讓給契丹以後,由契丹軍將在這一帶大肆圈地拋荒良田而形成的。
本來這裏離得幽州城並不遠,而且前有得勝口和燕山長城的遮護,後有大批幽州民戶的開發,又是臨近流量不小的溫榆河,自隋唐以來這一帶就已經被開發成了連片的良田,無數中產之家在此賴以為生。
可是契丹人一來到幽州,就把這片良田全部圈占了下來,再不許民戶在其中進行進行任何種植養護,這裏原先的主人則都被契丹軍擄掠到了山後牧場和上京臨潢府、東京遼陽府(今遼寧省遼陽市附近)等地成為契丹貴人的牧奴或者他們頭下軍州的部民。
不過契丹朝廷也沒有把這一片荒原賜與哪家顯貴作為牧場,這裏實際上就成了契丹皇帝的保留地,經過了二十多年的拋荒下來,這裏已經變成了茫茫草海連天蔽日,唯一的功用就是利於山後契丹軍騎兵的突進和宿營,每當他們需要救援幽州城或者繼續南下劫掠河北的時候,通過這一帶地區可以不必特意去打草穀。
如今整個契丹的南京道都易主了,這一片屬於契丹皇帝的荒原自然也就歸了郭煒,契丹需要用擄人圈地做強盜方才占下的便宜,就這樣被郭煒一戰而取,這也算是吊民伐罪的一點好處吧。
如此大好的土地被並入了皇莊,郭煒自然不會允許它們被繼續拋荒,隻是在如何利用這片土地的問題上,一開始郭煒還有那麼一點猶豫——是留著等那些土地的原主人從契丹逃回以後物歸原主?還是留給太仆寺作為馬場為禁軍蓄養良馬?或者幹脆分田到戶收買幽州的民心?又或者用這片土地引動中原的那些少地的貧民遷徙到北平府來?
在猶豫了幾個月以後,郭煒終於想清楚了。
郭榮確實頒布過一些吸引被擄及逃亡農戶返鄉的政策,不過那主要是針對開運年間的中原被擄農戶和兵亂時的逃亡農戶,那些因為主人離鄉而拋荒的農田一般都沒有超過十年的,這樣的農戶返鄉當然還是可以期待的。
可是現在溫榆河兩岸的這片荒原就不一樣了,那些土地的原主人都已經被契丹軍擄去有二十多年了,就不說這些農戶被他們的契丹主人折磨致死,想等他們逃回家鄉恐怕也是希望渺茫。
把這片良田拋荒而成的草場留給太仆寺養馬,當然也算是一個好主意,隻是這樣的一片宜耕地就此成為牧場還是太可惜了,更不要說還是稍經規劃就可以種水稻的宜耕地。
給禁軍蓄養良馬固然是重要的,不過農耕社會可比不得契丹那樣奢侈,可以把人口稠密區的優質宜耕地就強行圈作草場,在一個正常的農耕社會中,牧場隻應該建立在人口稀少的地區或者不宜耕作的土地。
更何況,周軍現在的馬匹數量用於進攻其他分裂勢力和對契丹的防禦作戰也已經足夠了,再要大規模擴大養馬數量肯定是為了進攻草原上的敵人,而這樣的進攻作戰在統一華夏的核心區域之前顯然是無力進行的,沒有足夠的人口和糧草儲備作為後盾,光是馬匹數量足夠難以為恃。
分田自然也算是一種策略,不管是分給幽州當地的中小戶還是留給中原的無地民戶,在郭威執政的時期就曾經放免了大量的皇莊,對於促進當時的農業生產顯然是大有裨益的。
隻不過時移勢易,經過郭威和郭榮兩代人的勵精圖治,中原地區已經少有流民了,而幽州地區的中小戶本來就有不少農田,再放免皇莊多分一點田給他們其實是在增加一些大戶,對社會基礎構成的影響其實是不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