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師璠不僅是周行逢的同鄉,還是周行逢的姻親,兩個人算是連襟,關係是非常近的,楊師璠此時又正擔任著武平軍的親衛指揮使一職,接替的就是張文表原先的職位,在任上頗有勞績。無論是從關係親厚還是從軍職來看,楊師璠確實是領兵平叛的首選將領,至於武平軍衙內指揮使張從富和副指揮使汪端,自然是要承擔起護衛衙署的職責了。
不過周行逢還沒有說完,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周行逢在這個時候倒是頭腦分外的清晰,交代起後事來是前所未有的全麵細致,方才的那一番話,顯然並沒有窮盡可能的事態發展,周行逢還要做一些補充。
“若是張文表的叛軍實在勢大,以致楊師璠出兵平叛不利,你就不必再勉強求戰了。在那種情況下,你一定要及時回兵朗州,與張從富、汪端嬰城自守,然後向朝廷求援。寧舉族歸朝,無使吾兒陷於虎口!”
周行逢此言一出,包括李觀象在內的四個人是齊齊地心中一震——節帥這是把最悲觀的狀況都考慮到了啊……真要是向朝廷求援了,等朝廷大軍一到,平複張文表的叛亂自然是不在話下,可是武平軍從此也就徹底內屬了,眾人的富貴倒是不愁,周家卻是隻能在東京城裏做一個尋常富戶了。
當然,比起被張文表攻下朗州從而玉石俱焚的前景,周家這最後的退路還算是好的,至少像這樣主動歸闕,即使被因為形勢所迫吧,朝廷也是不會太虧待周保權的,闔族的性命得保是一定的不說,無權無勢的富貴也是可期的。
李觀象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有了周行逢的這句話,自己承擔的這份重擔無疑是輕了許多。
說實話,對於在周行逢死後張文表可能叛亂,李觀象也是有所判斷的,而對於朗州軍能否平複這場可能的叛亂,他卻是心中無數。
屆時應該怎麼辦?和諸將一起誓死抵抗,殉了周行逢的知遇之恩?李觀象肯定是不情願的;向張文表降順,自己固然可以保全性命,甚至連地位富貴都可以保住,周家則是滅族無疑,李觀象卻是做不出來;向北麵的鄰居南平求援?如果武平軍自身無法平叛,南平的軍隊卻是不見得就能勝了,即便南平的軍隊能夠平叛,武平軍恐怕也會被南平給吞掉,這樣的前景還不如歸朝呢。
現在有了周行逢的這一番話,再做出歸順朝廷的選擇就不必承擔罵名,心理負擔無疑是輕了許多,大家最後的退路也就有了,李觀象對未來開始樂觀起來。
楊師璠等人聞言也是各有心思,不過當著周行逢的麵自然人人應諾,節帥這麼信重自己,托孤這種事情自己有份,當然得盡心報答了。
顯德九年九月二十七,郎州大都督、武平軍節度使、製置武安靜江等州軍事兼侍中周行逢病故於府中,享年四十六歲。其子武平軍節度副使周保權於柩前襲父位,自為武平軍節度留後,書奏京師。
顯德九年十月十一,武平軍奏到東京。
周行逢的死訊,幾乎是和瀛州團練使張藏英的訃聞前後腳報到郭煒麵前,卻是讓郭煒的精神一振:“嗯?周行逢在這個時候死了?我記得好像……”
張藏英的死並不在郭煒的記憶當中,因為那確實不是什麼大事,瀛州在當前更不是邊境重鎮,小小變故影響不了大局。郭煒倒是有意趁此機會把瀛州降為刺史州,而這種事情交給樞密院和中書處理即可,郭煒提出一下改變建製的意思就行了,具體的實施和瀛州刺史或者知州的任命,卻也不必事事躬親。
不過周行逢的訃聞卻是驚醒了郭煒塵封已久的記憶,似乎……在曾經的曆史上,這就是一個重大的機會啊,可以說是從此開啟了宋朝統一南方的序幕,那麼現在有條件有能力複製這段“曆史”麼?
因為瀛州團練使張藏英和武平軍節度使周行逢亡故,郭煒輟朝三日。顯德九年十月十四,郭煒頒詔追封周行逢為汝南郡王;起複周保權為檢校太尉、朗州大都督、武平軍節度使;魏縣令王祜拜監察禦史,移知瀛州;秘書郎、直史館梁周翰出為魏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