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師次荊門(1 / 2)

“主公,自大周建政以來,南平累歲進奉朝廷,無有一朝怠慢。今王師欲假道江陵以收湖湘,前番我以民庶恐懼為辭請王師繞江陵百裏之外而過,卻得不到天使的諒解,現在如果還要堅拒之,則有抗命之嫌,臣恐此舉不免有違稱藩之道,且將招致不測之禍。”

見高繼衝向眾人望來,而本該有所主張的高保寅和高保紳卻低著頭一言不發,孫光憲連忙出聲。節度使年幼不知民事,在軍國大事上麵拿主意還要靠這些老臣,但是掌書記在這個時候卻又沒有了主張,那麼自己身為節度判官就是文官首領了,必須承擔起輔弼之責來。

“正是!王師兵雄勢大,其主帥慕容延釗又是積年宿將,我軍疲弊,且又多年不曾作戰,即便有心抗拒也難以抵擋,不如就依了天使的意思,給王師借道通過江陵去潭州吧。”

梁延嗣作為武將之首,也是在一旁附和著孫光憲的意見,同時從軍事角度說明著這個意見的合理性。

聽到這兩個南平的文武之首都在主張依從朝使的意思給周軍借路,而高繼衝的兩個叔父卻還是一言不發,早就有話要說的李景威實在是忍不住了:“主公萬萬不可啊……”

這一聲呼喊馬上就把高繼衝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兩眼滿是疑問地看向了李景威,李景威當麵反對梁延嗣,這種狀況可是不多見的。

“主公,今日王師說是說假道我江陵以收湖湘,然而臣看天使要求借道的堅決勁,恐怕其最主要的目的卻是以此而襲我,隻要我方有一個應對不當的地方,就怕主客易位,主公會有搖尾求食之禍。”

李景威並不以吸引到高繼衝的注意力為滿足,還在把情勢往危言聳聽裏說:“當此危難之際,景威願效犬馬之力。請主公與我三千精兵,讓我到荊門軍(今湖北省荊門市)中道的險隘處設伏,到時候攻其不備,趁夜發伏兵直取王師之上將。王師隻要遭此挫折,必定隻能暫時退兵,那時候我軍再去湖湘收張文表之頭獻於朝廷,朝廷自然就會打消南進的主意,主公要想守護住祖宗的基業,就在此一舉。”

高繼衝被李景威的這一番話說得都木掉了,臉上的表情變幻極其精彩,心說你的忠心也不用這樣表現吧?主動對朝廷開仗,就是傾荊南軍之兵也不夠啊,更何況隻用三千人,你也真敢想!

好容易等到李景威說完了,再看一看其他人目瞪口呆的樣子,高繼衝清了清嗓子:“咳……這個……吾家累歲奉給朝廷,一向對朝廷執禮甚恭,想來朝廷必無謀我之意,你的忠心固然可嘉,卻是無需過慮了。再者說了,像慕容延釗這等宿將,又豈會中了你的埋伏?我方以三千羸弱之兵主動構釁於王師,屆時不能得利,反而招來王師的報複,那卻該如何是好?”

李景威見自己的主張不能為高繼衝所用,而且周圍的其他人也都沒有一個附和自己的,一時間熱血衝腦,再也顧不得許多忌諱了,把俚俗之間的讖緯之言都給搬了出來:“往昔江陵民間相傳,在江陵的轄境之內,大江之中一共有九十九座沙洲,如果沙洲滿了一百個,本地就會有王者興。在武信王初年的時候,江心深浪之中果然生出一個沙洲來,正好湊足了百數,卻不正是應在了主公的先祖?而恰恰是在昨日,這個沙洲卻突然間被江水漂沒了,莫不是就應征了今日王師借道之禍?如此征兆誠然可慮,我們不能等閑視之!王師借道之事危機重重,還望主公三思啊。”

“無稽之談!”

孫光憲都快要被李景威給氣樂了,這種神神鬼鬼的東西留著愚弄一下小民就好了,什麼時候在正經商議軍國大事的時刻也能夠搬到台麵上來說了?

江上的沙洲浮浮沉沉的多了,其中的道理卻是一點都不稀奇——有些草洲其實是底下無根的,全靠著草根盤結抓住浮土,就像草筏一樣浮在江麵上,這種草洲被江水衝刷得久了,因為根須分離而潰散,那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