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時,天已經黑透了,因為天氣冷,陸母早早的睡下了。陸母的生活很有規律,早睡早起,因為眼神不好極少出門,大多時間都是在房內念經書拜佛祖,天氣好的時候會在院子裏曬太陽和月容她們聊聊天。走過長長的回廊,就看到書房的燈亮著,陸秀清在看書呢。
在心底低聲地歎氣,卻也隻能和小翠一起先將哥哥送的年貨收拾妥當。廚房裏的桌麵上擺放著些臘肉蹄膀等肉類,還有一隻活蹦亂跳的母雞,說是能下蛋,可金貴著呢,可現在關在籠子裏耷拉著腦袋,動也不動,懨懨的模樣。
因為沒有冰箱月容怕新鮮的肉變質就想著幹脆煮了,再放點鹵汁調味,這樣就可以放長久一點。爐裏燒了火要將水煮開,煮的是豬蹄,要費點時間。
爐灶裏柴火燒得正旺,偶爾劈啪做響,紅豔豔的火光照在臉上微微地發燙。她望著燃燒的火光微微地出神。陸家確實清貧了些,陸秀清的工資僅夠維持生計,陸母又常年吃些藥,如今加上她,生活上更加的捉襟見肘。一日三餐她將那些素菜變著花樣吃,但是葷菜卻少的可憐。原本也想著是不是要花點心思做生意賺外快什麼的,但如今世道亂著,對女子又嚴苛,免得給人說三道四的,就安分守己節儉點過日子著吧。
鍋裏的水咕嘟咕嘟地直冒氣,小翠將鍋蓋蓋嚴實了,搬了張小椅坐在月容的身邊。
“小姐,唱個歌吧!”小翠眼睛裏滿是期待。
“唱什麼?”月容微笑著將一根柴火丟進爐灶裏。
“都可以,小姐唱的都好聽。”這句話可沒有拍馬匹的意思,小翠在她身邊最久,開始幾年月容還有意識地隱瞞,到後來熟悉了也漸漸地露了本性,小翠雖然覺得奇怪也隻認為是小姐當初跟著老爺夫人出府遊曆,又識得字看了許多的書籍學會的。
月容略一想便低聲開口唱了。
起初不經意的你,和少年不經事的我,紅塵中的情緣,隻因那生命匆匆不語的膠著。
想是人世間的錯,或前世流傳的因果,終生的所有,也不惜換取刹那陰陽的交流。
來易來去難去,數十載的人世遊,分易分聚難聚,愛與恨的千古愁。
本應屬於你的心,它依然護緊我胸口,為隻為那塵世轉變的麵孔後的翻雲覆雨手。
來易來去難去,數十載的人世遊,分易分聚難聚,愛與恨的千古愁。
於是不願走的你,要告別已不見的我,至今世間仍有隱約的耳語,跟隨我倆的傳說。
滾滾紅塵裏有隱約的耳語,跟隨我倆的傳說。
這首《滾滾紅塵》有好多個版本的,她有段時間特別迷戀男女對唱的那個版本,薩頂頂的聲音猶如天籟,如泣如訴將歌曲中的委婉哀怨無奈表達的淋漓盡致。數十載的人世遊,人生在世不過短短的數十年,人和人的緣分也就這短短的數十年,多少愛恨情仇都敵不過歲月的流逝,敵不過命運的安排。
小翠托著下巴,愣愣地望著小姐,隻覺得哀怨纏綿的悅耳,癡癡地迷戀。
倆人絲毫沒發覺門口那挺拔的身影。
陸秀清的眼中隻看到那秀麗的身形,她坐在低矮的椅子上往爐灶裏添柴火,火光照在她的臉上,紅撲撲的嬌豔,櫻唇微啟,那柔軟的聲音婉轉成調。那是什麼曲子?他從來沒聽過,那般哀怨纏綿,帶著無盡的無奈留戀。又那樣的迷惑人心,讓人無法自拔。
這幾日他假裝忙碌,隻是為了整理自己的心情,因為憤怒和嫉恨,還有那深埋在心底的自卑在作祟。那日他急著回家,是害怕,害怕她知道陸秀餘的心思,害怕她會有比較之心,害怕她後悔,更害怕失去——
偶爾會想著,要是當初父親沒有病故,他依舊是那個高官之子,有著富貴的府邸,殷實的財富,奴仆成群——讓她不必每日辛勞,將纖纖玉手磨礪的粗糙,將滿腹的優雅淹沒在柴米油鹽中。也許他也會為她定製成套的首飾,讓她穿綾羅綢緞錦衣華服,每日隻需裝扮自己。會帶她四處遊玩,琴棋書畫附庸風雅。可是現在的他能給她什麼?
“姑爺——”小翠發現了站在門口的陸秀清,脆聲招呼,忙站起身來。
月容下意識地望向他,隻見他半個身子沉溺在黑影中,看不清表情,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心沉了沉,一種莫名的不安籠罩心頭。那日的事依舊讓他放不下嗎?他們之間還要這樣隔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