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上·紅顏薄命(1 / 3)

秦莞身著一襲真紅對襟大袖衣霞帔,頭戴珍珠鳳冠,端坐在黃花梨木的鏡台前。菱花銅鏡中的自己,黛眉杏眼,膚白如玉,一雙明眸透著平日不見的明亮歡愉。終於要嫁人了,終於能擺脫這泥沼一樣的秦府了!

秦莞笑出聲來,剛笑了一聲,便將自己吵醒了。昏昏沉沉自趴伏的桌案上起來,隻覺得頭昏腦脹,太陽穴突突跳得厲害。

視線漸漸清晰,沒有大紅羅帳,沒有大紅被麵,依舊是古樸貴重,色調暗沉沉的床櫃桌椅。這才是她日日夜夜生活的閨房,秦家大小姐秦莞的閨房!原來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個夢……

手中有東西“當”的一聲掉在地上,聲音清脆如珠玉落盤。

秦莞看到對麵銅鏡中的自己,素麵無妝,清麗不可方物,自然也看到了鏡中的蘇慧男。

歲月對蘇慧男似乎格外留情,她看來不過像是二十五六的女子。蘇慧男身邊站著的,是端莊嚴肅的威遠侯府霍家老夫人———亦是秦莞未來的婆婆。老夫人的胸膛起伏得厲害,眼角的每一條皺紋都在抖動,似是動了大怒。

秦莞心下吃驚,不知道這兩位怎麼會不聲不響出現在自己身後。她忍住不適,款款起身,向霍老夫人微微一禮,“老夫人”又轉向蘇慧男,叫了一聲,“蘇姨娘”。神色流轉間,看清了掉在地上的東西,那是一塊上好的翡翠玉,隻是瞧著頗為眼生,並不是自己的東西。可這玉佩又怎會從自己手裏掉出來?

霍老夫人冷“哼”一聲,也不多言,手中的沉香拐杖一頓,轉身離去,身邊的丫鬟婆子們忙不迭跟了上去。

蘇慧男瞧著秦莞,一雙杏眼裏迸射出毒蛇般的光芒,唇角牽出一抹帶著嘲諷的,卻又專屬於勝利者的輕蔑笑意。無聲的嘲笑過後,隨即轉身離去。

秦莞看著空無一人的屋子,直覺大事不妙,可又不知道究竟哪裏出了錯。

禍事來的那樣突然。

秦明傑怒氣衝衝來到秦莞房間,二話不說,便左右開弓,給了正要行禮的秦莞兩耳光。

秦莞被這兩巴掌打懵了——自小到大,還從沒人動過她一根手指頭呢!

秦明傑指著女兒的鼻子怒罵:“你個不知羞恥的混賬東西,我秦家滿門的臉麵都被你丟光了!”

秦莞的耳朵“嗡嗡”直響,鬢發散亂,珠釵墜地,臉頰一片火辣辣的疼。她根本弄不清楚情況:“父親……為何如此教訓女兒?”秦明傑獨寵兒子秦英,對女兒一向都不親近,但也從未下過這般狠手。

“你還有臉說?”秦明傑氣得抬手又重重摑了秦莞一耳光,“霍老夫人受邀來府裏聽戲,看那小生唱得好,因之前也聽過那小生幾場戲,打賞得多了些,竟隨手賞了一塊玉佩過去。為何那玉佩會到了你手裏?你好端端的大家閨秀,從哪裏來的戲子玉佩?”

秦莞如遭雷擊,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麼戲子?什麼小生?什麼玉佩?女兒……女兒一概不知……”

她陪霍老夫人聽戲時,忽覺身體不適,無端端頭暈惡心,甚至開始幹嘔。雖明知無禮,可她實在撐不住,便告罪離去。回房後,她坐也難受躺也難受,便想在窗前吹吹風。

素簪扶她在窗前的桌案處坐下,她昏昏沉沉趴在上麵睡著了。待醒過來,便隻看到氣憤的霍老夫人和得意狠毒的蘇慧男。

秦莞這才意識到,自己被人設計陷害了。她平日在後宅處處小心,可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被人算計了,用的還是如此惡毒的伎倆。

一個小姐,竟然私通外男,通的還是戲子。此事若傳出去,不隻秦明傑的仕途會受影響,秦家人出門也會被指指點點看笑話。秦氏族人恐怕沒有一個會放過她———她丟了他們的臉,踐踏了秦氏一族的門楣。

蘇慧男,你狠,你夠狠!

秦莞不甘心平白被人冤枉至此:“素簪呢?她一直和我在一起,我房中的丫鬟婆子呢?”

她還記得,素簪扶她回來時,房裏一個丫鬟婆子也沒有。素簪不由皺眉:“這些小蹄子著實不像樣,看小姐好性兒,竟在當值的時辰溜出去玩。”

她無心追究,隻想休息。現在想來,屋裏沒人,才好在她身上做手腳。

秦明傑一把掐住女兒修長白膩的脖頸,狠心看著秦莞在他掌下痛苦輾轉:“你還敢叫素簪?素簪什麼都招了,已被拖下去叫亂棍打死了!”

招了?素簪招了什麼?秦莞的心徹底涼了。

自十二歲那年,繼母葛氏病逝,蘇慧男愈加無法無天,將她身邊的丫鬟婆子全都尋了借口調走,換了新的人。她拚了全力,才將一直盡心盡力照顧她的素簪留在身邊。

素簪是五歲那年從外麵買來的,後來一直貼身伺候她。她不放心家生子,畢竟牽扯太多。素簪為人厚道,府裏又沒有老子娘和兄弟姐妹羈絆,很讓人放心。沒想到連素簪也背叛了她,還搭上了性命。

窒息的秦莞已經漸漸沒有力氣掙紮反抗。門卻忽然被人撞開,蘇慧男闖了進來。

看到屋內情形,蘇慧男一聲尖叫:“老爺這是做什麼?那是大姐兒啊,是您和太太嫡嫡親的女兒。”

秦莞想要冷笑,卻發不出絲毫聲音,隻覺得眼皮沉重的睜不開,嘴巴空張著,卻無法擺脫窒息。這蛇蠍心腸的婦人,慣會在人前裝好人,靠著裝委屈扮賢惠,陷害了葛氏不知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