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雁回聽了秋吟的話,忙掀開車簾去看,果然見東福書坊的一間書鋪裏,出來了好些夥計。跟著一同出來的,還有一個老掌櫃。一行人正在被人跟趕蒼蠅似的,揮著手,讓他們“趕緊滾蛋”。
楊雁回忙令前頭的車夫停了車。秋吟扶了她從車上下來,走向那掌櫃的。
楊雁回問道:“靳掌櫃的,這是怎麼了?”她並未聽說東福書坊的邢家三兄弟回來。她還在納悶,莫非他們是要在老家守三五個月才肯回來料理生意麼?尋常百姓,尤其是生意人,哪裏耽誤得起這許多日子啊?怎麼如今他們三個不回來,倒是書鋪裏的人被趕出來了?
靳掌櫃去邢家時,是見過楊雁回的,見是她問,便苦著臉道:“俞夫人,我們老東家和三位東家,在老家那邊遇到大麻煩了。弄得連生意都做不下去了,京城裏的幾家書鋪都被別人接手了。他們容不下我們這些老夥計,我們也正發愁呢。”
“邢老先生遇到什麼麻煩了?何至於鬧到要賣書鋪的地步?”
那掌櫃的道:“很詳細的我們也還不知道。事情太突然,我還沒來得及跟東家聯係呢。遇到麻煩,是方才那些將我們趕出來的人說的。話說回來,若不是遇到了什麼難處,老東家斷不會這樣匆忙賣了書坊。”
楊雁回道:“靳掌櫃,你瞧著這夥人是不是騙子?”
掌櫃的道:“倒不是騙子,他們手裏有契約文書,明明白白寫著,鋪子已經轉手給他們了。好在我們在京裏也都有落腳的地方,不然這乍被趕出來,還不知道去哪兒呢。”
楊雁回問道:“靳掌櫃可有什麼打算沒有?”
掌櫃的道:“我今日便收拾東西,帶幾個老夥計,一起去談州,看看東家那邊的情況。老東家和幾位東家,連個信都沒捎回來,這事情不對勁兒呀。”
楊雁回道:“若有了消息,煩請靳掌櫃也到俞宅來給我送個信。”
靳掌櫃忙應了下來:“難得俞夫人還念著我們東福書坊,老朽弄明白事情始末後,一定往俞宅遞個話。”
楊雁回這才轉身上了馬車,秋吟也隨後跟了上去。
馬車重新向著俞家的方向緩緩駛去。秋吟納悶道:“奶奶,你說這到底是怎回事呢?”
楊雁回唯有搖頭:“你奶奶我也不是神仙,我哪裏知道是怎麼回事呢。”隻是這件事來的也太突然了,其中必有隱情。東福書坊是邢老先生大半輩子的心血,若不是有什麼重大變故,一定不會轉手賣給他人的。
如今的楊雁回,想出話本簡直輕而易舉,根本不需要靠著東福書坊。她隨便寫個什麼故事,都會有人願意拿去刊刻的。可是她一直念著邢棟甫的知遇之恩,沒想過寫了新本子後,不再拿給東福書坊。不想東福書坊,竟然突生變故。
楊雁回一行人回到俞宅後,對家人說起此事,楊家人也頗覺詫異。
楊鴻私下裏對楊雁回道:“隻怕談州那裏有什麼變故也說不準。”
楊雁回道:“可是什麼樣的變故能逼著邢老先生變賣產業呢?東福書坊與朝中數名大員都有來往,不說別的,方駙馬當初可是親自上過邢家的門,將邢老先生請到鎮南侯府去,商議為幾位小姐出詩集的事呢。自那以後,大康女子結社出版,便蔚然成風。東福書坊這麼響的名號,什麼人說吞就吞了?不說別的,單說邢老先生就不可能舍得。”況且,東福書坊的生意一向好,這也實在不像是普通的店鋪生意持續虧損,老板便將生意盤出去。
楊鴻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畢竟我和邢老先生並不熟,似乎你和邢老先生更熟識一些。”
楊鴻近來心情終於比前些日子好了些了,都有心思打趣妹妹了。畢竟在整垮霍家這件事上,他雖借了蕭桐的聲勢,蕭桐背地裏也確實動用力量,幫他鼓動過士子,但還是他自己居功至偉呀。想到為弟弟妹妹報了仇,他便多少還能得些安慰。
楊雁回此時一心記掛著東福書坊,哪裏有心情聽大哥說這些有的沒的,便隻是耷拉著腦袋唉聲歎氣。看來,她也隻能先等等靳掌櫃的消息了。沒弄明白情況前,其餘事體,她什麼都做不了。
楊鴻忽道:“雁回,你就先別操心邢家的事了,還是先顧一顧自家吧。”
楊雁回茫然抬頭,道:“咱家怎麼了?”
楊鴻歎口氣,再沒心思調侃妹妹了,道:“雁回,你……你還是勸勸爹娘,給二弟……”就算找不到楊鶴的屍身,好歹也立個衣冠塚吧。隻是說到後麵,他始終說不下去。楊鶴死了,他的魂仿佛也丟了,好容易才找回來。自從他與霍誌賢對薄公堂後,爹娘便再沒有給他臉色瞧了,仍舊跟從前那樣疼他。隻是,他仍舊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對雙親說這件事。但也總不能叫弟弟做孤魂野鬼,連個墓碑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