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衛子遲(1)(1 / 2)

遠目難極盡的皚皚大雪,茫茫地落了一旬。千裏江山失了顏色,滿目隻剩下一片雪白。北風莫名的平息了,陽光像是蒙上一層紗,天地同色,除了寂靜還是寂靜。

“吱呀——”山間一處茅屋抖落了一片白雪,它的主人不緊不慢的從屋裏走出來,一襲白衣融在雪裏,烏黑的長發散在背後,淡淡的陽光一點一點把他的容貌照的真切——眉間一道猙獰的傷疤破壞了他本應有的高貴與俊美。雙眸微闔,無喜無悲。

“桀——”遠遠地從雲霄裏傳來一聲悲鳴,他緩緩抬頭,知道這是雪羽鳥最後的長唳。每逢大雪,平時一身灰羽的雪羽鳥會一夜之間羽毛化為雪色,然後在高山穹頂之上啼血而鳴,直到染紅所立之山石,血盡而亡。

他長久的立在那兒,誰也看不清是白雪化作了他,還是他融進了白雪。

“衛子遲——你私護妖邪,天道難容!”

“衛兒,事到如今,交出那妖孽,為父保你周全!”

“庶子無知鑄成大罪,拿下!”

天眼被挖去,道法被封禁,連自己竭力保護的人也未能留下。如今隻剩這一片白雪。

“嗬……”

衛子遲無奈的慘然一笑——這是命麼?這就是自己曾經深信不疑的天道麼?

道!道在何處?天在何處?未見因果昭然,唯見蒼生冥頑!何來天道輪回?蒼生負我也!

揚頷吐出一口鮮血,如同在山頂泣血的雪羽鳥。衛子遲大笑起來,如此放肆地大叫大笑。倏忽兩眼一黑,恍惚著栽倒在雪地裏。一縷縷殷紅如毒蛇一般蔓延。

“桀——”

遼遠的天邊,仿佛一個夢境。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衛爺。”郎中小心翼翼的拱著手,身旁站著一個穿著碎花襖的老婆子。郎中神色困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兩次想開口,又莫名的收住了話頭;那老婆子退在郎中身後,似喜似悲。他們麵前則是一個正坐的長者,長者黑白參半的長發束在腦後,不怒而威。正是郎中口中的“衛爺”——當今衛家的長子衛胤。

“但說無妨。”

“這……”郎中吞吞吐吐的樣子令衛胤很是不快:“有話便說了。畏畏縮縮的做什麼?”

“衛爺,小少爺的氣象……著實不詳……怕是,挨不過三天了……”

衛胤兩眼一嗔,唬得郎中以為要責怪,隻得把頭低了下去,郎中不免扶額,鎮住自己顫抖著的身體。然而衛胤隨即又歎了口氣,揮了揮手,示意二人下去。說起衛家,乃是禹州的大戶,衛胤則更是了不得的人物。隻有一點:自己本也是獨子,然而年過半百,膝下無子。好容易盼了個兒子,衛胤如獲至寶,以為老天遲來此子,遂取名子遲。如今衛子遲卻又身染惡疾,眼見就要夭折。衛胤如何能寬心。

“老天,果真要我衛家絕後麼?”正這麼想著,那老婆子卻去而又返,竟然湊到衛胤跟前,壓低了聲音說道:“衛爺,若要留小少爺一命,須得一物。”

衛胤聞得此言,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眼睛裏一下子噴出火來:“你說——若果真救得犬子性命,衛胤定然重謝!”

那老婆子看了衛胤許久,道:“衛爺,請屏蔽左右。”

衛胤向屏風後揮了揮手,於是一個人影慢慢退去,正堂的門也一下子關上了。衛胤使了一個眼色,告訴那老婆子此間已無他人。老婆子於是緩緩從袖中取出一物,竟是一尺有餘,通體瑩白的一根長條狀的玉石。此物一出,滿堂異香,衛胤見了,不由大驚失色,“你……何來此物?你是什麼人?”

那老婆子將那玉條隨手放在手旁的八仙桌上,大笑:“衛胤,你道行還淺。瞞得了俗人,瞞不了我門眾仙。但念你行善有功,我門師祖有令,特賜你此物,好生用著!”說完,轉身便走,衛胤見攔不住,向那老婆子拱手作揖,大聲問道:“道友師出何門?衛胤受教!”那老婆子也不作答,一路衝出去,遠遠地隻聽見唱著:

“天道蒼蒼,未澤我氓;眾生悠悠,不造浮屠……”

衛胤思索著這幾句,心下恍然大悟,於是正了正衣冠,向北方拱手一鞠:“倉浮門大恩,衛家記下了!”起身後,恭恭敬敬的捧起桌上的那根玉條,雙手激動地顫抖著。

這是何物?是救命的寶貝。衛胤心頭閃過那個名字的時候,就難以按耐住心中的激動:貨真價實的玉髓。玉本通靈之石,於是世間有養玉之說:人若氣盛,那麼他佩戴的玉器必然光澤亮麗;人若氣虛,那麼他佩戴的玉器必然黯淡無光。然而這玉髓又是玉中極品,不再隻是養氣那麼簡單,近乎可以奪天地之造化,煉氣補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