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衛子遲就怕父親故弄玄虛——明明說要他入道,卻又欲言又止,關於道法,他還幾乎一無所知。他曾有過一些關於道士的傳聞。據說曾有一個道士,愛上了哪家的狐狸精;又說還有那方有一個高人,日夜駕鶴雲來霧去,揮手之間滄海桑田……然而父親眼看著也是大有神通,卻總是神神秘秘,似乎不是很想教他道法,這令他很是苦惱。他又哪裏知道,道法不是那麼輕易就可以習得的呢?
“父親,可否教我一些道法?”
衛胤白了衛子遲一眼,歎了一口氣:“不是我不教你,而是我沒法教你。”
“啊?”衛子遲一下子懵了:“這是為何?就教教我如何畫符之類的……”
“胡說。”衛胤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瞪了衛子遲一眼,衛子遲馬上收住了話頭,“道法難道就是畫畫符、耍耍劍、念念咒語?無知稚子。”說罷,從袖中取出一張黃符:“說了你也不懂,拿著。”衛子遲接過黃符,隻見上麵用殷紅的血畫滿了各種各樣的圖案,既沒有規律,也沒有邏輯。衛胤指著黃符道:“這是一張‘坤’字訣。看好了。”
衛胤取出一張一模一樣的符,當空一揮,那張黃符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向上空,貼在了在了屋頂上。“疾——”衛胤左手結印,那張坤字訣竟然像得了號令一樣,開始變化出一根石柱,直直地從屋頂上刺了下來,屋內頓時多了一根直徑一米的石柱。
“你也來試試。”衛胤說道。衛子遲早就看呆了,憑空變化,這對他而言完全就是像做夢一樣。在他之前的印象裏,這似乎隻有神仙才能做到。然而現在,他的父親竟然當著他的麵做到了。而且那麼輕而易舉。
他第一次意識到,道法並不僅僅針對魑魅魍魎。在他原先看來,道士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東西,從小就是“子不語怪力亂神”,自然很難相信鬼怪。如今親眼所見,脖子上淤青猶在,也有不得他不信,但對於道士和尚的印象,一時之間還是很難有所改變。
衛子遲學著父親的樣子,把坤字訣往上一甩,學著衛胤的樣子結印,喊了一聲:“疾!”然而沒有任何變化,那張坤字訣飄飄的又掉了下來,跟一張普通的紙沒有任何區別。
“這……”衛子遲極其尷尬。把坤字訣撿起來看了看,不甘心的又嚐試了一次,卻依然沒有用處。“別試了。”衛胤道:“其實你的方法都對,我驅動符術也就是這些。隻是你缺少對‘道’的領悟。如果不悟,則再多的道法都是妄談。所以,道聞來學,不聞往教。隻能靠你自己領悟,任何人都不能直接教你。懂嗎?”
“我……”衛子遲似懂非懂,衛胤知道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接受的。看著衛子遲這一臉雲霧,也沒有多說什麼。畢竟現在縊鬼纏住了衛子遲,再多的事情也得一件一件來。當下的重點,依舊是拔除縊鬼。衛胤也沒有多說什麼,不再看衛子遲,盤膝而坐,閉目養神起來。衛子遲見父親收了道法,於是也就不再多問,自己開始領悟剛剛父親的話。
道法與道,完全是兩個概念。道是道法的具體表現,道法是道的載體。道法裏又分劍道、符道、禦道、陣道、幻道、鬼道、通靈道等三十六道。衛胤本人就是符道與劍道雙修,在符道裏麵又分許多種,有五行訣、六道訣、七天訣……千變萬化,無窮無盡。
二
卻說禹州城外,有一片廣袤的叢林。樹木高聳,遮天蔽日,連陽光都撒不下來。跨過這片叢林,就是涪陵關——寧王朝的邊境。當年中原之上各地諸侯雄踞,四分五裂。一代天驕龔長卿一統中原,定國號為晉,稱晉太祖。太祖駕崩後三家諸侯起兵分晉,於是龐大的帝國分裂成北晉、寧、拔都三個國家。這涪陵關,正是寧國和北晉的邊境。
“師姐。”
幽暗的叢林間,一襲白袍把那位女子嬌小的身軀全部蓋在下麵。一個人影漸漸靠近,向白袍女子鞠了一躬——原來是先前送去玉髓的道姑。林間再無旁人。
“東西送去了?”
“是,已經送到衛師弟手裏了。”道姑說罷,又忍不住問道:“師姐,你說師弟會想起來嗎?”
白袍女子沉默了良久,歎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且看天命怎麼說了。”
道姑聽白袍女子這麼說,心裏不免顫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