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衛子遲怎麼也不能想到,阿格裏竟然會動手自裁。眼看著阿格裏雙眼大睜,直直的倒在自己麵前,心裏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將軍!”黑金營的五個人一下子圍了上來。他們擁在阿格裏身後,向他倒下的身體跪了下去。他們是曾經在萬人軍馬中衝殺過的將士,在千軍萬馬中存活下來,可能現在最能理解阿格裏的舉動的,就是他們了。
“小子,看到了嗎?”馬世成歎了一口氣,向一旁愣怔住的衛子遲說道:“這就是他的‘道’,至死不渝的忠義。修道之人,道法永遠是其次,有道存焉,生死無關。”
衛胤先前找過馬世成為衛子遲算卦,馬世成自然知道衛子遲是剛剛開始修道的入門者,對於道的理解明顯還不夠。和他說千百遍大道理,都比不上讓他親眼看看別人為道而付出的代價來的有用。道理誰不會說?然而能真正踐行自己的道的,又有幾個人呢?自己已經在道界混過多年,見過無數的人,既見過為了利益相互殘殺,背信棄義之人,也見過像阿格裏這樣為了道義而九死不悔。讓衛子遲見識一下什麼是道,對他的未來也有好處。
衛子遲真的被震撼了。
“你救我一命,我若是再對你動手,就是不義;若是不對你下手,就是對皇上的不忠。”“不忠不義,我完顏阿格裏,何顏苟活於世?”
眼見著阿格裏一刀插進腹中自盡,鮮紅的血蔓延到自己的麵前,是如此的刺目,阿格裏的眼神是如此的淡然,雙目漸漸合攏,身上的血道傷口終於慢慢合攏,失去了阿格裏生前的那種可怖和放肆。
“啊……”衛子遲頓時感覺一陣刺痛從頭頂傳來,一種難以言說的痛苦從心裏蔓延出去,眼前頓時浮現出一個畫麵:眼前是萬千手持法器的修道之人,身後護著一個看不清麵容的女子,那女子頭上似乎有兩隻毛茸茸的耳朵,再仔細想想女子的臉,卻怎麼也看不清楚,連這一個畫麵也淡了出去。
“師弟哥哥,你怎麼了?”鴦兒見衛子遲捂著腦袋,以為他受了刺激。連忙問道。
“我……”衛子遲捂著頭,眼神直直盯著阿格裏的屍體,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二
拔都的帝都裏,烏雲密布。東方玄坐在書桌前,麵對著一桌子的案牘公文,提著筆在紙上飛快的寫著什麼。這時,一身戎裝的阿穆紫走了進來,看見東方玄一臉嚴肅,眉頭緊鎖的模樣,心裏也軟了幾分。幾次想開口,卻又終於是張著嘴,沒有把話說出來。
東方玄剛好寫滿了一張紙,將筆扔到一邊,雙目緊閉,揉著眉心。
“阿玄……”阿穆紫這才開口。
“怎麼了?”東方玄問道。
“黑金營的生死台上——”阿穆紫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東方玄一聽見生死台三個字,一下子睜開了眼睛,一雙紫色的魅眼直直看著阿穆紫:“怎麼了?”
生死台,是黑金營的特殊建築,在這裏有每個將士通過特殊的道法留下的氣息。如果將士陣亡,那麼氣息就會消失。可以說是最直接的戰場消息傳輸係統。它所借助的是拔都國的特產:血蓮。這種隻生長在南疆的奇特花朵可以煉製成特殊的結晶,這個結晶可以截獲每個人留在上麵的氣息。生死台是名副其實的生死台。每一次戰爭爆發,這生死台就是最快捷的信息通道。本來隻是南蠻世家之間的一些土方法,被東方玄拿來正兒八經的用來設作了國家機構。然而阿穆紫很清楚,東方玄很少過問生死台的事情,說到底,東方玄是個愛才之人,每次手下有傷亡,她都能看見東方玄痛心疾首。
“完顏阿格裏將軍,玉碎了。”阿穆紫終於還是說了出來。她看著東方玄,再也不說一句話。
東方玄聽到最後一個字從阿穆紫口中蹦出來,依舊不動聲色。沉默,隻剩下沉默。
他們都是從戰場上跌打滾爬過來的。他們見慣了生死。麵對死亡,甚至有些麻木。完顏阿格裏,為了拔都立下過赫赫的戰功,論功績,他完全可以在拔都受領封地。可是東方玄也知道,阿格裏不是一般的將士,他是一個修道之人,對於血道,東方玄也有所耳聞。若不是為了阿格裏的修煉不受影響,東方玄早就會把他從前線撤回來。
“安排厚葬。”東方玄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阿穆紫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哎……”東方玄起身,重重的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