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亮的時候,柳半夏先醒了過來,轉頭看著身邊熟睡的葉風,像一個孩子一樣,這個她愛了多年的男人以後就要換作另外一個女人每天和他一起醒來吧。奇怪的是,想到這裏,她沒有想像中那樣的痛,也許,在潛意識裏,她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深深地看著葉風,想把他印到心裏刻到骨裏,然後輕輕起身,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什麼也沒有留下,等葉風醒來就會明白,再告別已經沒有用,也許這是他們最好的結局。
輕輕地關上門,走出賓館。這座城市還未醒來,大街上有幾個早起鍛煉的人,一片寂靜,柳半夏提著小小的行李箱,慢慢走。
一生的感情似乎在過去的這一天裏耗盡,有些人,愛得激烈,愛一次已然用盡所有力氣。激情,一生一次,已經足矣。
她一邊走,一邊看著走過的一切,仿佛在重新走一遍她在這裏的所有日子。這座城市,對於她,已然成了一座空城,她終於明白,以前對所有人說她喜歡這個城市,隻是因為,這裏有她的愛。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沒有她想要的愛,這座城,已然空蕩蕩。原來,不知不覺間,這座城市已經滿滿地都是他們有過的回憶,可是,為什麼,半夏開始覺得沉重,甚至開始有些害怕這座她曾熱愛無比的城市。也許,回憶太重了,這裏,已然是一座傷城。
想起那幾年,她曾那麼用心地學習這裏的方言,真的是很用心,雖然由她口中說出來的方言讓周圍的朋友笑話不已,可是她仍是開心地要命,她一直在努力,努力溶入這裏。一切,都隻是因為她在愛著,因為愛,便可以放下很多,甚至自尊與驕傲,一切,隻是因為她放不下葉風。
可是,現在不用了,她什麼都可以放下了,這裏,沒有任何人任何東西再屬於她。一如當初她一個人孤單地來,還是要孤單地走。
她以為自己失去付出那麼多才有的愛,會活不下去,可是她還好好地活著,而且還要學會支撐自己的父母更好地過好晚年。她以為自己這一次會痛得難以忍受,事實上,隻有昨天她一次次地難以支撐而已,連她也奇怪,今天早上醒來後,她的心那麼平靜那麼安然,仿佛有什麼很重要的壓在心頭的東西可以放下了。這是她從來沒有想到的。
買好了最早的一班回去的火車票,一直習慣坐火車,她是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出行也是如此,隻有火車才會讓她稍稍放心些。心裏還是想到了葉風,不知道他有沒有醒,醒來後看到自己不見了會怎麼樣,他會難過嗎,他知道自己的良苦用心嗎?她向外看了一下,潛意識裏,也許還是希望看到葉風的。
直到上車,也沒有看到她心裏想了千萬遍的人,於是漠然地在那個靠窗的位子坐下。
剛坐下的瞬間,她好像聽到有人在喊她,以為是錯覺,看向窗外,竟然是葉風。她看到葉風像瘋了一樣往她窗口所在方向跑來,嘴裏喊著些什麼,可是她已經聽不到,眼淚還是那麼不聽話的落下,模糊之間,隻看到葉風跪倒在地上,悲痛欲絕的喊著……
車開起來,葉風慢慢變小,慢慢再看不見。
車內,半夏一直無聲的哭泣,車廂內有有唏噓現在的年輕人,出個遠門弄得像生死離別一樣,也有人在羨慕他們的深情,可是,沒有人知道,這一別,將再也無法把手牽到一起,再也不能陪對方到老,再也看不到對方的笑,聽不到對方唱歌講故事,再也不可能,所有一切都不可能,甚至,做成最開始的朋友都不可能……
葉風的短信傳過來:“半夏,再讓我考慮一下好嗎,我還是舍不得你,好嗎,再讓我考慮一下。今天早上看不到你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失去你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
半夏回:“我最後相信你一次,也給自己一個機會,等你的決定。”
她給他們一個月的期限,無論結果如何,各自認命,不再糾纏。
盡管半夏知道這個希望是多麼渺小,可是她還是抱有希望,抱著簡單的隻要兩個人在一起就可以的希望。
回到家裏,半夏什麼也沒有說起,就像是真的從另外一個地方散了心回到家裏一樣,一切照舊,臉上開始有平和的淡淡的微笑,雖然仍沒有見她開心地笑開過,卻也是讓媽媽放心了很多。以為自己的女兒看開了,於是也就在暗中忙著找身邊的親朋好友為女兒介紹對象。今年半夏26歲了,在這個不大的小城市,這的確是一個比較敏感的年齡了,哪個父母不急呢。
半夏豈會不知道母親的這些想法,隻是覺得說什麼也沒用,她也不認為自己真的到了需要相親的地步。何況,在她的內心深處,還抱有一個希望,那就是等葉風說他考慮好了,會在某一天,給她一個驚喜出現在她麵前。
她一直忍著不與葉風聯係,不想影響他做決定。
在臨近最後期限的前幾天夜裏,她忽然又夢到回到葉風的城市,她在經常去的那個政務大廳裏辦業務,遇到以前的很多朋友,和他們有說有笑,可是心裏卻在盼望著應該出現的那個人。有人問起葉風,她說她找不到了他,忽然有人指著外麵的一個人說那不是葉風嗎。她轉頭,看到一個電話亭後麵站著一個人,雖然沒有看到臉,可是她敢肯定那是葉風,於是她追出去,卻不見了人。接到夢到自己追到了一片草原上,一直跑,卻再也找不到葉風,她的在喊:“葉風,你在哪,你可知道我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