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耀祖的家鄉距離柳半夏所在城市,有五百多公裏左右,半夏心想,也不是想像中的那麼遠,現在交通發達,很快就會到了。卻沒承想,兩人先是坐了三個小時火車,然後又坐了一個小時汽車,再然後又是坐鄉鎮上那種髒亂的小型客車,再再然後,是搭乘一輛拖拉機,在柳半夏幾乎要散了骨頭架子時,那拖拉機停了下來,再向下是羊腸小道,隻能走下去了。
柳半夏蒼白著臉從拖拉機上爬下來,從小到大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更是第一次真正坐拖拉機,這樣崎嶇的小路也是第一次經過,在車上的時候,她本能地抓住沈耀祖,想靠他身邊一下減輕車子對骨頭的顛簸。盡管沈耀祖心疼地讓她盡量靠在自己身上,可是她還是沒有忽略沈耀祖那看著四周田野時那發亮的眼睛,那是她所陌生的,平時她所見到的沈耀祖,總是那樣冷靜那麼深沉,而且,如果她沒看錯的話,在那樣明亮的眼神裏,還有對她的一絲絲不滿,也許是她太嬌慣了,也許,是這一路上太累,她的感覺出了問題。
兩人在下了拖拉機後,一深一淺地走在僅容一個通過的小道上,更加痛苦的是柳半夏穿著高跟鞋,她的腳痛得受不了,不由痛地出聲:“耀祖,我的腳實在受不了了,你背我一段好不好?”
“早就和你說不要穿高跟鞋你不聽,現在知道痛苦了吧,再忍一忍,就快到了!自己慢慢走吧,離我們村很近了,背著你讓別人看見不好,會說的。”
“哼,會說什麼啊,你疼自己的女人有什麼錯?他們說就隨他們說啊!”半夏有些不滿。
沈耀祖不再說話,隻是慢下了腳步,柳半夏忽然有些委屈,看到沈耀祖沒有背她的意思,很不是滋味,加上腳又疼得厲害了起來,她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不願意起來。
沈耀祖聽到後麵沒了聲音,回頭一看不禁失笑:“你這傻丫頭,耍小孩子脾氣了?”
柳半夏一聽心裏更是委屈,不由自主地把嘴撅起來一句話也不說。
看到她這個可愛的樣子,想起她一直在城市長大,何曾受過這樣的苦,於是沈耀祖心裏有些心疼,他走到半夏身邊,摸著她的頭發,輕聲歎了一口氣:“你呀,就是讓人忍不住心疼,不過,到了我家,一定不要太過嬌氣知道嗎,我媽喜歡大氣的女孩子。”
其實柳半夏在沈耀祖摸她的頭發的時候,心就軟了,她就像一個得到糖果的孩子,一瞬間高興起來,也不再計較,很快地點頭答應:“我知道,我會努力表現好的。”
她笑了起來,看到她笑得燦爛,沈耀祖高興地把她背起來,一邊背一邊假意抱怨:“柳半夏小姐,該減肥了哈,累壞我了!”
柳半夏在後麵一直笑,還叫囂回去會每天狂吃,然後每天讓沈耀祖背她上樓。
兩個人說說笑笑慢慢地距離村莊越來越近。
柳半夏趴在沈耀祖的後背,有絲絲的甜蜜湧上心頭,他的後背很寬闊,給人一種安全感,從開始認識他,就有這樣一種感覺,也許是因為他的體型很健壯,也許就像沈耀祖所說,他是農民的兒子,是大地的兒子,怎麼會不如大地一樣的寬厚可靠呢?
她讓沈耀祖給自己講著他小時候在村裏的故事,聽得很是入神,竟然比小學時候看魯迅的《三味書屋》更有吸引力,有時候,她真的很羨慕沈耀祖有那樣一個充滿活力的童年,不像她,從小就要被逼著去各種培訓班學習。當然,沈耀祖也有講到小時候吃過的苦,他的父母帶著他和姐姐在三伏天的麥地裏割麥子,後背的皮膚都曬掉一層;他帶著弟弟去別的村子撿垃圾換來買鉛筆的錢;他的父母瞞著家裏人賣血準備年貨……聽到這些,柳半夏的心一直有些疼,就不由得從後麵抱緊這個用隱忍的聲音講著苦澀往事的男子……
沈耀祖講得專注,柳半夏在那裏也聽得入神,都沒有注意他們已經走到了村口,也沒有看到村口站著一個老年婦女,她臉上的表現先是驚喜然後又是不敢相信再然後是憤怒,當半夏與沈耀祖距離她越來越近時,終於忍不住怒吼:“耀祖,你這是作賤自己啊!”
聽到這仿佛從天而來的雷鳴般的聲音,兩個人同時驚醒,柳半夏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從沈耀祖的背上掉了下來,她沒有站穩,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腳好像腫了。
沈耀祖沒有來得及看她,隻是衝上前去,叫了一聲“娘,您不在家等著,怎麼來這裏了,別累著……”
“我累不死也會被你這小子氣死了!”沒等沈耀祖把話說完,她就反駁起來。
柳半夏這邊已經慢慢站起身來,右腳好像是真的腫了,不能站穩,她用左腳支撐著,露出她的招牌笑容,她已經明白這就是沈耀祖的母親,因此努力想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沒承想,那個未來的婆婆,隻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過頭問沈耀祖:“她就是你說的要帶回來的那個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