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還能回去嗎?(1 / 1)

雨下了起來,越來越大,他孤獨的在雨中走著,仿佛一點也沒有懼怕,他摘下腰間的酒葫蘆,把最後幾滴酒狠狠的倒進喉嚨,然後猛烈的咳嗽起來,似乎要把血都咳嗽出來。

一道閃電劈下來,照亮他清瘦的臉,那因痛苦而有些扭曲的臉,掩蓋不了他英俊的輪廓和堅挺的鼻子,還有那眉毛,濃黑,寫滿了剛毅。乍眼看去的瞬間,他沉靜憂鬱的輪廓,還有那一步一步慢行的姿態,仿佛以一種天荒地老的姿勢,暗示他所不能言明的一切情緒,一切似乎都變的不再重要,不再吵鬧,天地之間隻有他一人而已……

他的個頭少說也在一米八以上,但此時似乎矮了許多,他走得沒有任何目的,仿佛生命在揮出刀那一刻,就變得沒有靈魂了。一襲略微緊身的灰色衣服將完美的身材展露無遺,他健壯,精幹,有些修長的手掌,絲毫看不出握刀的痕跡。曾經的一雙清澈明亮,透著些許孩子氣的眼睛,此刻有些發呆,有些恍惚,隻有挺直的鼻梁,還寫著不屈和指著……

他腳下一個踉蹌,居然摔倒在地上,他就這樣爬在泥水裏,一動不動,仿佛天地之間,沒有任何東西值得他留戀的了。如果你走近他,你會聽到他似乎在喃喃的喊著人的名字:語嫣、小琪、雨兒、毛頭……每念一個名字,他的眼睛就亮一分。從他身體下方流出的雨水,居然帶著紅色。原來他也受傷了,隻是傷在哪裏,外表看不見。他沒有感覺到絲毫的疼痛,他一直說自己皮粗肉糙,不會因為一點風吹雨打就臥床不起的。

他笑了,笑得像一個孩子,他翻了個身,臉朝上,讓冰涼的雨水盡情衝刷他的臉,他似乎流淚了,但誰能分得清,

即使有淚水,也順著雨水一起流走了……

他突然大聲喊:孤獨求敗,唯我黑白!聲音在四周竟然還有回聲,但沒有一個人搭理他,他就是一個瘋子,看見他的人都這麼說。

他看著從天而降的雨水,腦中在想:這些從天上掉下來的雨,會不會再次回到天上呢?這個問題,他自己都會給出最準確的回答:會,絕對會的,雨水蒸發會變成水蒸氣,水蒸氣上升道高空中遇冷液化又會變成雨落下來的,這就是一個循環,生生不息。可是自己呢?自己能回去嗎?那些離開自己的人呢?還會再次回來嗎?那些死去的人呢?還會活著嗎?

一雙手過來把他攙扶起,黑白看了看那老先生,笑了笑,什麼都沒有說。老人攙扶著他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黑白出奇的對他信任,任他拉著自己,把他拉到了很遠的一個破廟裏,廟裏很幹燥,還生了一個暖爐,旁邊有酒有菜。

黑白一點也沒有客氣,抓起一隻燒雞就啃了起來,還不忘拿起酒壺往嘴裏灌,邊喝邊咳嗽。老者長歎一口氣說:慢點慢點,酒多著呢,夠你吃的,管飽你。年輕人,什麼事情讓你這麼頹廢呢?男子漢大丈夫應該立於天地,何必如此蕭索?

一句簡單的話,居然讓黑白像孩子般哭泣,黑白突然覺得這個老者就像自己的父親,那麼熟悉。黑白哭笑一下,又吃了一個雞腿,然後說:假如我告訴你我是個好人,你相信嗎?

老者笑了笑,肯定的點了點頭,鼓勵黑白繼續說下去。黑白又喝了好幾口酒,繼續說:假如我告訴你我找不到家了,你相信嗎?假如我告訴你我本是個文弱書生,而現在是一個雙手沾惹了血腥的江湖流浪漢,你相信嗎?假如我告訴你我曾經是一個小小家丁,很多人寵著很多人愛著,還有好幾個妻子,現在都丟了,你相信嗎?假如我告訴你我曾經是一個物理老師,你相信嗎?你知道什麼叫物理嗎?

老先生撫了撫自己的胡子,笑著說:你把我當做朋友好了,慢慢說,我們有足夠多的時間。一時半會你也走不了,你也無處可去,我願意聽你講你的故事,我對你非常感興趣。

黑白搖了搖頭說:你不會感興趣的,因為我的世界沒有人能夠理解,我的所作所為沒有人能夠理解,在所有人的眼裏,我就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物。我給你唱一首歌好不好。你一定要聽,我一定會盡心唱的。

黑白似乎有些醉了,扯著沙啞的喉嚨唱著: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從不寂寞從不煩惱,你看我的夥伴遍及天涯海角,春風呀春風你把我吹綠,陽光呀陽光你把我照耀,河流呀山川你育哺了我,大地呀母親把我緊緊擁抱。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

黑白唱著唱著眼淚就止不住的流了下來,他是一顆小草,一顆缺少人愛的小草,那些關愛過他的人呢?曾經那個讓很多人愛很多人恨很多人無奈的小小家丁為什麼會這麼頹廢呢?

沒有人知道,但很多人都想知道,那些愛他的人和他愛的人呢,小琪、雨兒、雨珠兒、語嫣、毛頭、小四……等等所有的人,都去哪裏了呢?

於是,我們的黑白,終於開始了他曲折多彩的人生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