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薔薇的人品跌到穀底以後,總算反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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蹙金妃子小花囊,消耗胸前結舊香。誰為君王重解得,一生遺恨係心腸。
這首唐代詩人張祜的《太真香囊子》,舒綠雖是博覽群書,也並不曾讀過。她也不知這香球別名“妃子香”,這回卻是誤打誤撞,無意中擊中了興耀帝的軟肋。
興耀帝看舒綠將調好的香餅放入香球中按壓成型,心中思潮起伏。
他記起了《舊唐書》中的一則小史:
安史之亂後,唐玄宗從巴蜀還京,日夜思念楊妃。後暗中排遣內使前去馬嵬坡祭奠楊妃,下詔密令使者將楊妃遺骸改葬他所。
楊妃當年被賜自縊,死時僅以紫褥裹之。使者在舊址掘出楊妃骸骨時,肌膚已壞,而其貼身銀製香球仍在。回宮後,內使將這香球獻於玄宗,玄宗接過香囊後悲泣不已,又令畫師繪出楊妃生前模樣,掛在他起居的寢殿中,朝夕視之。
這首《太真香囊子》,即是感歎此事。
昔年曾創下開元盛世的玄宗,也無法保全自己心愛的女子。在這一點上,興耀帝亦是心有戚戚焉。
得到了天下,卻還是失去了她!
就在興耀帝失神地追憶著玄宗舊事時,舒綠卻已調好了一款新香。
她嫻熟地點爐、燒炭,微啟朱唇輕輕地吹燃炭火,將香餅子放入精致的蓮花小香爐中。片刻後,天香閣中逐漸充溢著中人欲醉的甜膩香味。
興耀帝是愛香之人,一聞這款香品,便知舒綠果然是香道高手。這款香品的香味濃而不嗆,馥鬱而清雅,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他不由自主地微微抽動鼻尖想多聞一下,卻發現一開始的那股醉人香氣很快地淡了下來,轉而變成了略帶焦苦滋味的木香。
前味、中味轉變如此之快,讓興耀帝不禁悵然若失。還沒品出深味來,就沒有了?
舒綠潔白如玉的柔荑拈著一雙香箸,不緊不慢地撥動著炭火,間或抬頭看一眼興耀帝的表情。
見興耀帝果然流露出失望的情緒,她反而揚起了嘴角。
才過了一會兒,那焦苦的木香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僅是淡如月華的些許馨香。若不是刻意嗅吸,根本就難以察覺出室內的香氣。
“這就完了?”
興耀帝雙眉上挑,再次緊盯著舒綠。
這小丫頭調出這麼奇異的香品來,是想說明什麼?
一般的香藥餅子,如果一開始就有如此濃烈的香氣,是不會這麼快便消散得一幹二淨的。她這調香的法子,委實透著古怪。
“皇上,小女這款新香,名叫‘水月鏡花’。”舒綠跪在小幾邊,垂首輕道。
水月鏡花?
興耀帝眼神一暗,這丫頭是想暗示什麼嗎?
水中月,鏡中花,美麗而不切實際的追求。她是在暗諷自己不該起意將她納入宮中麼?
一想到這裏,興耀帝本已平複的怒氣又再被燃起。
但他剛想發飆,卻又見舒綠再次打開了她的藥箱。
她還有什麼法寶?
興耀帝再生好奇之心。
舒綠暗裏深深吸了一口氣,從藥箱裏取出一個暗紅色的小包裹。
她複又麵向皇帝,雙手將那包裹舉過頭頂,稟道:“請皇上過目。”
這會是什麼?
無需興耀帝示意,德進趕緊上前兩步,將舒綠送上來的包裹接在手裏。他暗暗掂量一下,這東西硬邦邦的,似乎是個鐵家夥?
興耀帝將那暗紅包裹托在手裏,並沒有急著打開。
“你一早知道,朕要召見你?”
“回皇上的話,小女起先並不知曉。”
“不知?”興耀帝再哼了一聲,沉聲道:“你覺得和朕打機鋒,很有趣麼?是不是覺得,朕奈何不了你?”
舒綠一驚,身子頓時僵硬起來。
她也知道興耀帝並不是個喜歡被人擺布的君主——實際上也沒有哪個當皇帝的喜歡被擺布,隻是看誰更強勢罷了。很明顯,興耀帝是在惱恨自己暗地裏想法子應付他。
難道自己真要應了那句“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可是,就算自己渾渾噩噩,什麼都不做,結果難道會更好嗎?
她隻好又不出聲了。這句問話,似乎怎麼回答都不對啊。
興耀帝看她又祭出了“無聲對抗”這個法寶,更是暗自生恨。
且看看這丫頭送過來的是什麼東西再說!
他隨手將包裹上的暗紅包袱皮扯開,眼睛卻一下子瞪圓了。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麵略顯陳舊的手柄銅鏡。
這麵銅鏡款式並沒什麼特別,可是手柄上那個小小的篆刻“瑤”字,卻像是最耀眼的陽光一樣戳傷了他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