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側著頭,目光盯著他們隊長的眼睛,然後嘴角掛著一抹奇怪的笑,無端的讓人看了便心生恐懼。
沈紹峰望著秦川,心跳如擂鼓一般,既快且重,他的眼睛一丁點都不錯的看著她的,生怕錯過她的任何一絲一毫的表情,或許,能否知道答案就在這一刻!
秦川盯著沈紹峰,眼睛裏看見的鮮活的人,白色的醫院背景牆眨眼間似乎就變成了那個漆黑的地方。
沒有人,沒有別的聲音,隻有她自己的血液,滴在那裏,發出一聲又一聲:“滴答、滴答”。
死亡從來都不是痛苦的,痛苦的永遠都是死亡的前一刻,尤其是這一刻還在不斷的被拉長。
她感覺到了冷,徹骨的寒冷讓她想要抱緊自己的肩膀,把自己縮成一團。
可是她動不了,一動都不能動,眼睛也看不見,或者隻看見了大片的黑暗。
呼吸是痛苦而又掙紮絕望的,她腦子裏麵爆炸一樣的想著,怎麼了,發生了什麼?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記得上一秒她還和母親有說有笑的看著客車裏麵的懸掛電視,上麵演著不知是哪一版的孫悟空大鬧天宮,熟悉的音樂,熟悉的字眼,還有身旁從母親的手上傳來熟悉的溫暖。
一切的一切都讓她記憶如新。
這些怎麼突然的就變了呢,變了味,變了調。
瞬間的失重讓人們瘋狂地大喊大叫,隨後而來的不斷碰撞還有破碎的窗子迸濺到裏外的玻璃,似乎劃過臉上,帶起道道血痕。
中間半吊著的懸掛電視早就已經變成了空白的藍屏,在又一次碰撞中狠狠的鏟上那人的脖子。
頭頂上還是腳底下鐵皮被撕裂的聲音響起,有人大叫著被甩了出去,草木的清香從旁邊的窗口傳進秦川的鼻子,似乎還夾雜了一絲奇妙的腥甜。
血液是什麼滋味呢,粘稠的,泛著鐵鏽氣的,可隱約的還品出了一絲絲的甜。
她有些慌,那是誰的血?是她的,還是她旁邊母親的。
車裏的聲音越來越小,從滿是哭嚎叫聲變成了絕望呻吟。
翻滾似乎沒有了止境,一分鍾能有多久,上個衛生間一個小號還要兩分鍾,半分鍾能有多久,和認識的人說句話點個頭還要一分鍾。
那二十秒又有多久,卻足夠一車三十二個人從山坡上瞬間翻到山溝裏。
她從來都是一個不信命的人,可是不信命就能保住自己的命了嗎?不,也未必見得。
意識在漸漸模糊,可就在最後被甩出去的那一刻,她還清楚的記得,眼前最後的一絲光亮不是客車鏡子反射的朦朧月光,而是朦朧月光下母親那不成人形的身體和不知何去何蹤的頭部。
眼淚尚沒來得及流出,便成了鮮紅的血,滴進了那個罪惡的深潭。
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
誰又能知道呢。
當秦川再一次醒過來,她以為她是從噩夢中驚醒,卻不知,她不過是剛剛走進這個噩夢。
那一夜的時間,或許是一夜,也或許對於她而言像是一年那麼久。
沒有人,沒有聲音,她看不到,或看到的都是黑色的,她聽不到,或聽到的都是自己的心聲。
最後一滴血流盡了,她開始感覺冷,刺骨的寒冷讓她似乎渾身都跟著哆嗦了起來。
可是她不能動,一動都不能動,隻能任由自己這麼充斥在黑暗中,靜靜的思考著,瘋狂地呐喊著,為什麼她還沒有死!為什麼她還不死!
有溫熱的東西漸漸地沿著她的身體往下流淌,就如同是瀑布歸源一樣,一點點的流淌進那個彙集了罪惡的地方。
大片大片鮮紅的血沿著她的脖子,發絲,眼睛,緩緩流淌,從她的鼻尖滑落,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她害怕,她太害怕了,在自己那片黑暗的世界裏,她怕的渾身發抖,顫顫巍巍,搖搖欲墜。
哈,可笑。
紅色的血液沿著她的腳腕一點點的淹沒了她整個人,從她的下巴開始,然後是她的鼻子,嘴巴,眼睛,最後是耳朵。
對這個世界最後一定一點的感知完全的被那些溫熱的,還尚未幹涸的血液所包裹。
如同掉進了大海,她慢慢的昏迷了,人事不知了。
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她不想去理會,也不想管了,她隻想知道,為什麼自己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