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在國際鎢業市場上一直處於壟斷地位,曾使多少西方世界的商人們為此恨得咬牙切齒。然而,進入八十年代,這種局麵卻發生了急劇變化,鎢砂價格一跌再跌,七十年代每噸鎢砂在70美元以上,1983年為65美元,1986年為62美元,到1989年1月9日公布的國際市價,每噸度鎢砂為5950美元,西方國家高興得簡直要發瘋。相比之下,中國的宮員卻十分沮喪。由於鎢的趺價,中國每年失掉2000萬元以上的外彙收入9地球上並沒有哪個地方新發現能與中國相提並論的鎢礦呀!對如此變化的形勢,中國政府有關部門特意派出了一個鎢產品國際市場考察麵,這是不得已的事。因為根據國際市場的預罐,中國:目前計劃生產的鎢礦量是處於非飽和狀態,這是價格最穩定並能獲得最好效益的水準。可是現在的形勢卻並非如國內計劃的鎢產量逐年下降,而國際市場價格卻同時在下滑。這種非正常的狀況連最著名的市場預測專家也感到困惑難解。

中國鎢礦市場調查專家是抱著要挖出一個孫猴子的決心,前往鎢產品最集中的國際交易市場的。原以為一定有哪個新發現大鎢礦的國家代表遠遠地躲在一邊,不料情況絕非如此。西方商人們見中國官員的到來,蜂擁而至地揖上來,笑喀嘻地伸出大拇指:謝謝,中國冬夠朋友這是怎冬回事?

嗯?難道你們不明白?老外感到捧詫:是你們把上等的鎢砂大量投入市場,價格一再下跌優惠,使我們大獲其利呀!

怪了,中國鎢砂出口的國家計劃近年絲毫沒有增加呀!考察團的中國官員大惑不解。經過挖地三尺的調查,原來,除國家正常渠道出口外,通過香港、台灣等非法途徑的欠。

陸鎢定居然在近年間成倍地流入海外鎢品市場,難怪鎢價一跌再跌,讓西方人大賺便宜。造成中國這個鎢業大國陷入困境的不是別人,正是中國人自己!

中國考察團吃了一肚子窩襄氣!回國後給冶金部和中央領導寫了一份彙報材料。到實地查實,想法杜絕此類事!中央領導批示道。

調查組原計劃用一個星期時間完成此行,沒想下去就梱不來了!北京方麵還認為出了什麼事,一個電文下去,第3天就接到調查組負責人的回電,上麵寫了這麼一行字:鎢族三角洲陷入十萬火急!調查組請求延長日程!

寫到此處,我們該把中國的鎢族三角洲向讀者介紹一鎢族三角洲指的是湖南、江西、廣東三省交界約13萬平方公裏麵積的那塊地方。這裏餘辦起伏,疊峰嵯蛾在農業學大寨那陣子,它一直被視為窮山僻壤8後來人們才慢慢知道原來這是一塊得天獨厚的寶地。世界1/5的鎢礦儲童就埋在這裏。至1985年,在這裏屬於國營大型鎢礦的就有15座,其中不乏已開采了七八十年的老礦,也有八十年代建的新礦。

這裏本來是個安寧的世界,別稱南國小昆侖,很少有人問津此地。但打人們懂得一塊石頭換兩隻母雞之日起,

這南國小昆侖就一下沸騰起來。當地人這樣描述道:80年代成群結隊下廣州深圳,85年車水馬龍上瑤嶺汝城。

瑤嶺、汝城是鎢族三角洲的其中兩個礦。

瑤嶺,位於廣東省的北部,距韶關不遠,雖然用不著七八個小時就能到廣州,但俞幾年忙於同港澳做生意的廣東人似乎早已把它遺忘得一幹二淨。也許是生意做絕了,突然有一天,一群據說是剛從巴黎回來的港商給這邊的幾位專玩走私貨的廣東仔提過一張貨單,那貨單上隻有一個字!

什麼意思?走私的廣東仔瞪大眼睛:怎麼,你們要佐羅!

佐羅?哈哈哈,對,佐羅!它在巴黎國際硬貨市場上與家喻戶曉的佐羅一樣吃香!每個月你們給提供30噸!;港商挺行大肚子,舉著高腳白蘭地酒杯,在空中打了個十字。

廣東仔後來才明白:界就是鎢礦石。哪兒來這玩藝?對羊城的大街小巷倒著背的幾個仔卻並不知道…出在何處。

你們的瑤嶺!還有湖南、江西的山裏,有取之不盡的資源呀!說來也怪,中國的許多事總是外人先知道。

兒個廣東仔一趟瑤嶺,滿載而歸,首次出貨就是40噸,折合人民幣50萬元!而他們在山裏隻花了13萬!哈哈,輕輕一轉手,37萬元到了腰包裏!廣東仔賺紅了眼,回家拙起一張席子就奔瑤嶺而來。

這時候的瑤嶺上還沒有多少采民,一見幾個外地人第二次一來就租了3間民房,安營紮寨,知道他們在山上弄到的石頭有大沾水了!瑤嶺到廣州畢竟不遠,瑤嶺一帶的幾個鄉都派出了外勤人員,這搜人回來就拍大腿:發啦!發啦;瑤嶺要大發啦!原來他們不僅了解到鎢礦砂是海外市場的走貨,而且直接與幾個港商搭上了頭,價格遠髙於二道販子。鄉幹部們從口袋裏掏出小電子計算機,用不著費勁,上麵的數字全告訴了他們假如……就可以……奶奶的!土改那回也沒有這回更來勁的!

上,這山本來就不是他們國營礦的!泥腿子的理論幾乎一樣,就是有時加點時代氣息。沒有小家,哪有大家!沒有瑤嶺,哪有國營!

淡判桌上,國營礦山的負責人拿出早到1949年中原臨時人氏政府的文件,近到1983年新領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礦產資源法,逐條逐句地給鄉千部,村千部念。

得得,咱土改那回上的掃盲班,你甭再給我掃了。老鄉長是瑤族人,參加革命的時候比縣團級的礦長早15年,他把、水煙管往桌上一擱,沒說半句多餘話:道理再多,文件再大,我都見過聽過,現在隻有一句話,你們讓不讓出一塊礦地給我們鄉?

嘿嘿,老鄉長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咱們邊吃邊談,請!請請!文件搬開了,上來的是烤仔豬,燒桂魚,還有海參、對蝦、鍋巴肉……

少忙乎!少忙乎!我一個人飽了,全鄉兩萬三千人咋辦?老鄉長把菜盆酒杯擋到一邊去,還是一句話:痛快些,給還是不給?

礦山的幾位頭頭麵麵相知,不知如何是好。辱吧,這等於是將自己的脖子往法律的繩子上套,不給吧,老鄉長的脾氣可不是好惹的。那年農業學大寨,瑤嶺要造梯田,鄉裏勞力不夠,老鄉長拿著40牢代簽發的中國共產黨黨員證跑來找礦黨委書記,念道:天下所有的黨員都是為了一個共同目標,實現共產主義,所以要互相關心,互相幫助。眼卞本鄉響應毛主席號召學大寨勞力不夠,特來搬貴礦300名虎將,意下如何?

這怎麼行!我們礦上的任務還重著呢,得保任務呀!

繞來繞去,礦黨委書記還是兩個字:不行!

老鄉長二話沒說,回過頭叫來公社武裝部長,下了一道命令。當天晚上,國營礦山上一片漆黑,所有電源全部被人切斷。不用請公安人員來偵破,農民兄弟們幹的唄!

支援不支援?不支授,行一等著點蠟燭吧!所有倒下的電線杆上,都有一個班的民兵守著。無奈,礦黨委書記老老實實帶著工人下山幫助老鄉長義務造梯田,不過人數可不是300,得加一倍!

吃一塹長一智,這回應以主動為上策,法規暫且放在一國營礦忍痛割下一隻耳朵。味道不錯,第一年全鄉采礦收入改建了一座鄉政府樓,兩個中學校舍,另修建大橋一既然已咬下了一隻耳朵,留下另一隻有何甩?瑤嶺鄉輕而易舉又得一隻耳朵。

耳朵吃完,食欲大增。總不能長期這樣,光有口福而不胖呀!這下老鄉長來了個先斬後奏,派出五個基本采礦隊,咬住國營礦山的後臀肉一今年指標是80萬,鄉幹部的一級工資,鄉所年鎮兩條街道的修繕,一個自來水站,一個郵電所,可全指望士山上這份錢哪!想想這些,他能鬆這口肉嗎?無奈,國營礦懇求縣、市出麵解圍,老鄉長心裏直樂:咱鄉是縣、市致富的模範鄉,聽說現在正往省裏報呢!

放手吧,你少一塊地盤誤不了一年生產任務,咱可不一樣,今年不創收,明年就得遭人臭罵娘;

謝謝你放行!年底老鄉長帶領300人組成一個龐大鼓手隊,聲勢非同一般地來到礦長辦公室,親親熱熱說了一番讚揚的話,最後敬上錦旗一麵,上頭寫著兩行字:工農親如一家,同慶我富你榮。礦長的笑比哭更難看。

瑤嶺是在和平友好的演變中失去了國營礦山的獨尊地位的。相比之下,它與汝城礦山比卻少了很多麻煩。

汝城,這個湖南最靠東南角的小縣,除本省的人,大概沒幾個人知道它。不過,在采民中它可婊大名鼎鼎。汝城國莒鴉礦的職工有這樣一句話叫做,天下西姓汝城最為賊性!天下賊性難抵汝城一個百姓!聽後真叫人毛骨悚然。

汝城雖小,但鎢礦開采的曆史卻不短。1916年幾位荷蘭人、英國人雇了當地幾十名村民靠手刨肩背就開創了挖礦紀元。1949年中原臨時人民政府重工部派軍代表王學鳳、張春本從舊政府手中接管此礦。當時的礦區範圍為東至龍虎洞,西起走馬萍,南到格木洞,北止大偏山,共110平方公裏。解放後,國家對此進行了擴建,成為我國重點鎢礦基地之一,上交國家利稅超過2240萬元,是個創彙功臣。不過,這位老功臣近年再沒立過新功,據觀察家們認為,老功臣定也許再也沒有可能立新功了,如果它能保持不死就算是萬幸的了!

命運如此悲哀?!一點不假。

國營礦山的職工們說:對汝城的農民來說,礦山算什麼,他們連我們這裏活得好端端的人都要往死裏整!

汝城礦麵積並不大,但上山擅自非法開采鎢礦砂的鄉鎮小礦和個體采民卻不少。目前在礦區持有合法開采許可證的鄉鎮鎢礦有20多個,采民近3006人。這些烏合之眾上山後,無半點文明可言,他們為了自身的利益,簡直到了野蠻和毫無人性的地步。

瑤嶺的老鄉長雖然吞並了國營鎢礦,伹畢竟是光明正大和以理製人。汝城人則不然,他們一上來就采取了強梗的得寸進尺行動,搶——炸——奪!這是他們的三套進攻手段。

當采民進入國營礦區後,他們非常聰明地發現自己靠原始―的手工開采方法太落後。瞅著國營礦山用大機器開采就眼紅,那鐵挖勺和鑽機多厲害,輕輕的一抓就是一兩噸礦砂!為什麼他們能用我們就不能用?半夜裏,一隊蒙麵人悄悄潛入國營坑道,一條褲釵呼地蒙住坑口值班的工人,後麵的人一湧肺上,凡能扛能搬的采礦機器,稀裏嘩啦全被轉移到自己的防區。第二天,從艮農機廠請來幾位師傅一安裝,馬達一晌,果真,工效提高20倍!采民們樂得在洞子裏跳迪斯科!這是一群從北邊來的采民,見該占的礦都給當地人占了,總不能眼瞅著別人發財自己挨餓呀!幾個運氣不好的後生臉朝天地躺在草地上直發愣。突然,他們的臉上身上不知被誰撒下許多黑石灰。嗯,他媽的,誰還跟老子有心思開玩笑!抬頭一看,原來是礦上的索道礦叫從他們上麵經過。喂,有了一位機靈者猛地從地上跳起來,拍著腦門直叫。他把自己的主意跟大夥兒一說,哥兒們抱成一團,高興得在地上直打滾。這一夜,索道上的礦鬥沒停過一次運轉,而進入礦砂堆料場的卻沒幾個是裝貨的,國營礦上的人誰也沒有發現這個情況。直到第四天,巡道工到礦保衛處報告說,索道中段的山頭上發現3具死屍。現場驗證,是一隻礦鬥掉落所致。護礦隊馬上敏感到事出有因。半夜裏,他們沿索道巡視一遍,發現有3個山頭上有人用木棍和鐵棒在翻礦鬥。死者是他們的同夥,但沒有人替他們收屍。沒空!再說人死了就是那麼回事!在這一點上,他們可真算得上是徹底的唯物主義者。據礦山保衛處介紹,類似這樣偷礦而被砸死、摔死者,1987年汝城鎢礦區就有31人,1988年是35人。密度最高的是兩個月中死了13人。至今,在汝城鎢礦區因偷礦而被拋屍井下的仍有29具。

後來有人覺得偷偷摸摸幹,說不定還要丟小命,於是幹脆來明的。國營礦職工在關鍵部位和富礦塊區寸土不讓,采民則發誓要寸土必爭!

雖然礦區早被非法占領,但國營坑道與井穴一直是與民礦相隔的,僅一層薄薄的麵紗采贄們也不願讓它留下。有著製造火藥傳統的山民奮然拿起土製的火藥為武器,對凡阻礙他!們開采和搶奪富礦地帶的國營設施進行爆破定國,營礦投資幾/西萬甚至上千萬的坑道、井口設備及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建起的防範措施,隻被采民們的一個炸藥包就炸得全麵崩潰,一片癱瘓。以這個礦的大備坑口為例,全坑11個中段,有7個中段的主要運輸巷道被炸毀、堵死,232個采場所剩無幾,損失礦布發35萬多噸,金屬量924噸,等於800萬元。

一位死裏逃生的工人這樣描述采民野蠻炸毀國營坑口的情景:……那天我們正在井下采礦,一隊約30來名的當地農民強行霸占了我們的坑口。他們對正在生產作業的我們說:老大哥們,你們在這兒幹了幾年了,現在該輪到我們幹了!說著就強行將我們一個個拉出坑道。這時候,有人就在坑口的富礦部位放上幾包自製的炸藥,點燃後隻昕一聲巨響,原來他們將他們打的坑道與我們定業的坑道打穿了。硝煙尚未消散,約百號采民就跑步鑽進我們的采場,見鎢礦就刨。我們幾個工人實狂看不慣,對他們說:你們隻管采砂,可把我們的設備全部毀了,少說板得3個月才能恢複生產,這樣太缺德了!他們用腳踢踢被毀的電機和逋風等設備,若無其事地笑嘻嘻說:

要的就是這個樣,不然你們采光了我們采啥?至於設備麼,你們再向上麵打個報告,有了錢再裝,沒錢呆在家裏更好!反正照發工瑪;,這些人簡直恬不知恥。回來的路上,我們路過一個采場時,一群采民突然髙呼道:鬼子來啦!快放!快放呀!我們還沒有看清是啥事,隻聽幾聲巨響,雨點般的大小石塊向我們沒頭沒腦地傾瀉而來。原來這些人以為我們是前來製止他們非法挖礦的護礦隊員,於是,就用瀑炸的手段不讓我們靠近他們。這些人見我們一個個頭破血流的樣,站在對而的山崖上又蹦又跳地歡呼勝利。直到天黑,這些人才倥止了放炸藥,們才有路可通過。令天的命勉強揀回,不知明夫如何,願上帝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