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三月的天氣,無垢端了杯茶,坐在院子裏看新開的桃花,新嫩的綠葉襯著豔麗的花兒,如同施了胭脂的絕世佳人,益發的動人。
清玥給她拿了件披風替她披上,輕聲說道:“小姐,天還涼著呢,小心凍著。”
無垢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看著近處桃紅,遠處柳綠,院中的小池子裏,有“淙淙”水聲,在初春暖日下緩緩流淌,好像能看到世民在桃花樹底下,池塘邊將她圈進懷裏的摸樣;還有在夏日炎炎的日頭下,紫藤架垂下的綠枝攜了一串串紫藤花,在她腦後輕輕搖曳,世民將她一把拉進懷裏時嘴角的一抹淺笑。
無垢閉上眼,單手支著下巴,腦中輕輕描繪著世民在窗下看書,在練兵場練兵的摸樣。無垢輕笑,那是她的夫君,那個俊朗謙恭,儒雅如蘭的男子;那個自信滿滿,野心如狼的男子,他是她的夫君……
新雨將房裏整理一番,走到無垢畫的一幅丹青前,伸手輕輕在他臉上一遍又一遍的繪著他的輪廓。新雨心想,無垢將他畫的真好,那麼像,眉眼帶笑的摸樣簡直是一模一樣。
每日都要打掃房間,隻是為了在她們不經意的時候看一看畫中的人,伸手摸一摸他。
這些日子以來,每隔幾日無垢都會讓清玥出去買些東西,有時是胭脂,有時是簪花,日久以來,那些守衛也就已經習慣了,起先還會問一問清玥出去做什麼,這些日子已經都懶得多問了,心裏隻笑李世民養了個亂花錢的主兒。
清玥皺一皺眉心,雖然無垢從沒說過這是為什麼,清玥也能猜到幾分,小姐不過是為了到時候自己能順利逃脫罷了。清玥握緊手心,在心裏暗自下了決心,決不可讓小姐出事!
世民每一次抬頭看到書房屏風上的荷花時都會淺淺一笑,她與荷花似乎就是分不開的,連生辰都在荷花開得最盛的時候。世民放下手中的書,歪頭看著屏風上幾株形態、顏色各異的荷花,隻有中間的那一株白蓮最合他的心意,像極了穿著錦緞白衫的無垢。
“無垢,無垢,芙蓉出水不染垢……”世民低聲輕吟,眼裏是溫柔繾綣,嘴角是三月春風吹開的淺笑。
“將軍。”陳明在門外扣了扣門,低聲道。
世民收回神思,拿起桌上的書,說道:“進來。”
陳明將手中的一封書信擺在世民的桌上,又垂手立在一旁。
世民將書信打開,裏麵隻有八個字,“一切順利,大可放心。”
門外有春風拂過,桃花微微顫了顫,卻依舊在立枝頭,仿佛隻是輕輕笑了笑;池上蕩起幾圈漣漪,有幾隻錦鯉爭相遊了過去,在池裏徘徊一陣才發現並沒有食物,這才散了。
這風吹過人人臉上都是舒服愜意的笑容,空中飄蕩的柳絮在人頭頂盤旋一陣,還是打著旋兒飛走了。
太原長街上男女老少都是閑逸散漫的摸樣,三三兩兩在街上逛著,春風吹過,吹起牆上未貼牢的紙張“嘩啦啦”作響。幾個年輕人圍上前仔細看了幾遍,臉色迅速變得蒼白。
“皇上詔曰:今征發太原、西河、雁門、馬邑諸郡的百姓二十歲以上、五十歲以下者皆為兵,定於年終在涿郡集合,攻打高麗。”
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所有人在曆經臉色從蒼白、青綠到黑紫後終於忍不住大聲埋怨,口中的話越發的不堪,有人甚至將楊廣的幾個小老婆都通通罵了一遍,還是不覺解氣,隻能靠踢牆角,撞牆來發泄自己的憤怒。
這事兒在山西風風火火的穿了個把月,卻一直沒什麼大的動靜出來,這邊老百姓在埋怨為何別的郡縣好歹都有一兩個人起個兵,造個反什麼的,可山西卻安靜的不像話。
世民坐在房裏氣定神閑地煮著茶,李淵在一旁坐著,看著茶壺“嗡嗡”作響,世民修長的手指拿開茶壺蓋,探頭過去瞧了瞧,見差不多了,便打算將茶壺從火爐子上拿下來。
李淵看著世民做這些動作,心中不免疑惑,世民已經很久沒有煮過茶,今日怎麼就...
還未待他想出什麼,陳明已經從外頭拿了一封信進來,朝二人謹慎的行了禮,這才將書信遞給世民。
世民恭敬地將信遞給李淵,李淵揮揮手,靠著椅背,說道:“你看便是。”
世民點頭應下,拆開信,看了一遍,笑道:“父親,劉武周造反了。”
李淵抬起頭看著世民,眼裏有掩飾不住的笑意,卻還是開口問道:“怎麼這麼突然?”
世民將信放進火爐子裏,看著火星四濺,世民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輕聲說道:“他和王仁恭早已不和,造反不過是遲早的事,雖說這樣麻煩許多,不過也正好給了我們征兵的理由。”
李淵點點頭,看著世民,眼裏滿是讚許。世民起身將剛剛煮好的茶倒進李淵身前的青瓷杯中,依舊是那幅恭謹模樣,活像是一副畫兒,明亮溫暖的房裏,爐子上冒著青煙,老父坐在太師椅上,身後是一扇“歲寒四友”的屏風,畫中的兒子對老父孝順非常,恭敬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