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立世—癡情苦(1 / 1)

是啊,為何當初沒跟那人走了?他冷言冷語,卻對她關懷備至,總好過自己在這裏萬般祈求。隻是,舍不得啊……

雪蘭花上遮住大雪的紙傘,冬夜裏遞來的錦帕……多年後總是會想,先看到的是他溫潤如玉的麵龐後的那人該多好;先遇上的是那總是一身黑衣,冷言冷語的那人該多好。那如今就不用受這相思百般煎熬,不用在理智與情感間苦苦掙紮。長孫無垢救過自己幾回,自己都記著,自己害過她幾回也都記著。隻是隻要想起那人一臉笑容的說“大雪天賞花,果真好心情”時,自己便不受控製的做那些事,如今,塵埃落定,也好。

秦海曾攜了她的手,認真說道:“我帶你走吧。”口氣僵硬,卻還是帶了幾分祈求。

她卻搖搖頭,抽回自己的手。

秦海曾同她講往昔的故事:戰亂時,他和哥哥相依為命,哥哥偷了地瓜給他吃,偷了衣服給他穿上,拚死勞作,從工頭手上接過那被克扣了的工錢時想到的是今日和阿海能吃上一碗厚厚的米粥,明日還能再吃上兩碗。直到哥哥偷了地主家的吃食,二人被追出來的小廝一通亂打,哥哥始終護在自己上頭,他大聲哭喊,到最後隻記得哥哥在耳邊輕聲說:“阿海,哥哥不能再護著你了……”隨後是誰找了廢鐵刺來,刺穿了哥哥的胸膛和他的手臂,血水蜿蜒,模糊了天地。

再然後,彼時不過十歲左右的李世民一手拉著一個樣貌精致的少年,帶著兩三個小廝從遠處行來,秦海聽見他用刻意老成的聲音同那精致少年說:“沛然是我好友,你就待在他那裏,嗯?”

少年軟軟的聲音,緩緩答應,隨後是兩人停在自己麵前,少年的語氣皆是同病相憐的苦楚,“哥哥,他……”

“將他帶回去,把另一個安葬了吧。”隨後二人便離開了。

秦海忠心跟隨李世民,不為了自己的性命,隻因為他將哥哥安葬。原本以為他和哥哥會像爹娘一般,死在亂軍鐵騎之下,無人安葬,無人收斂,枯骨朝天,同誰呐喊?誰會俯身傾聽?又有誰會在意那些孱弱渺小的生命?好在,哥哥被人好好安葬,自己還能時常去哥哥墓前看一看。想一想若是哥哥活著,到現在是個什麼模樣,英俊挺拔的,還是纖細文弱的……

那時新雨伸手拍拍他的肩頭,低聲安慰,秦海抬起頭,感激的目光。新雨別過臉,有些情誼不能受,便不要任由心念滋長,無論是在誰的心裏……想過後新雨自嘲,勸得了人勸不了自己。

又是許久之後,好像是幾年後了,世民凱旋,卻不見了身旁黑衣沉默的男子。世民說,秦海失蹤了,為了護他。

彼時,世民雙手覆在臉上,無垢坐在他身旁低聲安慰。新雨站在他們身後,看著遠方,心想:他沒死吧,他一定在某個地方好好活著。

過往從前,一幕一幕,如同窗外院裏不斷的花開花敗,不給半點喘息的機會,從腦海翻騰而出。

新雨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想法:如果,那時跟他走了,多好……然後是雙手覆麵,指縫流出的眼淚一如開敗了的花,攜了斜陽隨影,砸在地上,濺出朵朵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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