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之憶往昔(1 / 1)

夕陽之光眷顧著大虞國都紅城城中的第一高樓斜陽樓,他轉動著纖細的手指,輕輕撫摸著斜陽樓頂的每一片琉璃瓦,方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浮生長恨,歡愉頗少,怎肯愛,千金一笑。為君持酒,力勸斜陽,且向花間,盡留晚照。”大虞國最著名的勾欄之中,歌女素手輕彈琵琶,吟唱著這曲幾經更改的《玉樓春》,這本是一曲宋才子寫下的傷春之作,卻被這幾名女子唱出了千般風情。古往今來,又有多少文人俠士沉醉在這曼妙詞曲之中!

“東城漸覺風光好,縠皺波紋迎客棹,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浮生長恨歡愉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這首詞如今給這麼一改,倒平添了幾分怨念了。”說話的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站在這斜陽樓的最高處,眺望著斜陽之色漸漸被黑夜吞噬,而眼底,正是大虞國都紅城的萬家燈火。“公主,皇上傳話要您回宮過重陽,您看……”那女子望著城北皇宮的方向,緩緩說道:“風姿,在斜陽樓,沒有什麼公主。”這女子名為穆消憂,是當今皇上穆震方的小妹,按例襲了祖上的產業斜眼樓,是為斜陽樓的第四任樓主。

穆消憂看著車馬緩緩駛過樓前的大道,不斷有客入樓來,但她的臉上並無半分欣悅之色。她麵色凝重地俯視著環繞著斜陽樓的洄渠,洄渠之水還是一如既往地清澈見底。“風姿,勞煩你回宮一趟,就跟皇兄說,消憂不回去了。”風姿欠身告退,這間處在斜陽樓頂的狹小茶室的一麵牆上,掛著象征樓主身份的名劍亂辰。穆消憂將它取了下來,緩緩撫摸著它。“那年重陽,韻老樓主一夜凋顏,那年重陽,琉璃樓主悄然離去,那年重陽,百寶爭奇鬥豔,引得神女晚蕖樓主樓主駕臨人世。如今,又到重陽了啊!”

穆消憂將亂辰劍放回原處,透著月光,劍鞘上的駐顏不老之法清晰可見。“駐顏不老麼?”穆消憂輕笑,“的確是一個艱難的抉擇呢!”穆消憂再次走到窗前,夜幕降臨,紅城城中達官顯貴的夜生活就此開始。

“孔老伯,你快講講,後來是誰成了搖光姑娘的入幕之賓?”

“哎呀,等我老頭子喘口氣啊!”

對話聲傳入了穆消憂的耳中,穆消憂尋聲望去,原來是橋頭賣扇子的孔老伯在和幾個沒跟著主子進樓的小廝聊天。這位孔老伯在韻樓主時代就已經在橋頭賣扇子了,穆消憂幼時還曾在他的空扇麵上畫了一隻鳳凰,可是孔老伯愣說那是雞。

“我的小樓主,發什麼愣呢?”門口突然出現的是斜陽樓玄武廳的廳主寶簾,穆消憂被嚇了一跳,忙轉過身去,拉住了這位妖豔華貴的女子。“呦呦呦!我的寶簾奶奶啊,下次就不能多戴些首飾出門麼?也好給我報個信啊!”寶簾甩了甩一頭青絲,勾唇一笑:“好啦好啦!我的小樓主!你上回叫我找的琉璃樓主的手記可都在這裏了。”寶簾指了指門口的大箱子。“這麼多!”穆消憂有些吃驚。“咱們這位琉璃樓主極其細致了,不僅記載自己的‘光輝事跡’,連你家七大姑八大姨的事兒都愛寫,真是入錯了行了!隻可惜有一大半沒完成就回奈城了,而你二姑又不愛碰這些,否則,一個箱子怎麼夠裝的!”

穆消憂收起笑顏,將那箱子小心翼翼地搬了進來,放在書案的一側,微合雙眸,一隻手搭在箱子上。“當年這些女子的傳奇事跡就要被人忘卻,我也不過在幼時曾聽祖母說起過一些。如今太平盛世,也隻有一個孔老伯還記得她們。寒杉帝後,青柏守鏡使夫人,咱們韻老樓主,哪一個的故事不是可歌可泣的傳奇?”寶簾望著窗外漸漸升起的狼牙月,亦正色道:“想來,光陰荏苒,我自韻老樓主離開歸海氏皇宮,到如今,竟也在這斜陽樓之中隱居避世這麼多年了!”寶簾的眸中染上了一層風霜,不知是月色朦朧,還是燭光昏暗。

穆消憂的目光忽然變得堅定了。半晌的沉默之後,穆消憂用她那略帶沙啞的聲音,猶如發誓立咒一般說道:“朝中有史家工筆,為什麼這些女子的傳奇就要為光陰所埋沒?消憂有誌,編就《大虞列女傳》,意在讓伊流芳百世!”寶簾驚訝地望著穆消憂鄭重地坐在了書案前,提筆,又落下,筆尖生風。寶簾欣慰一笑,輕輕地離開。她離開前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門,整個斜陽樓四廳一台的喧囂嬉鬧都在這一門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