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椿說:“你也是學生吧?”
因為阿椿順手點了他的基本資料,上麵隻寫著“濕島77號,男,16歲”,所以她覺得大家應該都是剛剛進入高中的苦逼學生。至於濕島什麼的,應該是對方隨手亂寫的吧。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回答:“現在已經不是學生了。”阿椿說:“你輟學了?”“算是吧。”
不知不覺,他們聊了兩個小時。男生叫羽杉,而阿椿則不願意把自己土氣的名字告訴對方。“你知道我的網名就好了,如果大家第一次聊天都把真實姓名告訴對方,那要網名幹嘛?”阿椿說得理直氣壯。
羽杉說好吧,然後他又告訴阿椿一個驚天秘密,他說他生活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小島上,它像一顆被人遺忘的小小珍珠,灑落在蔚藍色的大海裏。它有一個富有詩意的名字,叫濕島。
“還真有那個島?”阿椿趕快去百度了一下,然後氣急敗壞地說,“你騙人!中國根本沒有這個島!”
羽杉似乎早有料到,不急不慢地說:“因為太小了,才幾十平方公裏,所以在地圖上你查不到。”
阿椿翻了個白眼,睡意全無,她心想這男生一定是個意想狂,幻想自己的家在一個無比美麗的島上。跟這樣的人聊天,似乎不太妙。要知道精神病是會傳染的。
於是阿椿連招呼都沒打就下了線。為了壓驚,她去便利店買了個茶葉蛋,那種說香不香,說臭不臭的味道熏走了惱人的小飛蟲,阿椿得意洋洋地一路走回宿舍。
其實一年多前,男生來過A市,在那裏,他度過了一段非常難忘的快樂時光。那些,羽杉還沒來得及和阿椿說。城市的光怪陸離刺激著他清澈柔軟的心髒。
在A市的兩個月,羽杉找到一家茶吧打工。他的清秀模樣和認真的態度讓老板娘很是激動,於是用挺高的工資把他雇下來。其實羽杉什麼都不懂,他隻知道稀裏糊塗地泡茶,但不會說好聽的話讚賞客人。
於是小澈教他,你要學會讚美客人,那麼也許你就能得到小費。比如:阿姨你今天穿的鞋子真好看。你似乎瘦了一點。羽杉覺得這很神奇,城市裏的人有著和島上的人截然不同的世界觀和想法。他嚐試著融入這裏的生活。他吃了一頓披薩,居然無法用詞彙來形容它。
小澈還教會他用電腦玩遊戲,打字聊天,瀏覽網頁。他說:“你真聰明,想當年我學習了半年才會的,你居然一個禮拜就搞定了!”
他和小澈以及另外一個男生住在一起。老舊的大樓,八層,爬山虎擁抱住即將風化的石灰。小澈是個十七歲的男生,中職生,有很多的空餘時間。他常常帶一些女孩子們回家聚會,打牌,燒烤。羽杉很不習慣和很多陌生人一起吃飯,他有些害羞,臉發燙,但他的眼神又是那樣清澈,看人的時候很直接。
女孩子們問他:“你是從哪兒來的?”
“濕島。”
“那是在哪裏?”
於是他一遍遍地解釋,但是沒有人相信這樣的鬼話。羽杉有些氣餒,他隻能跑去廚房做好吃的食物。
兩個月後他決定回去自己的家鄉。他寫了封告別信給小澈,謝謝他兩個月來對自己的照顧,還留了一些打工的錢,算是房租。
算算自己已經輟學半年了,島上隻有那麼一所學校,老師也就那麼幾個。羽杉的成績一直很優秀,他很愛做那些老師布置的題目,但是突然有一天老師對他說:“我已經把我所有掌握的知識,全部教給你了。”言下之意就是,我已經沒有什麼好教你的了。
於是他輟學了,在家裏的時候,時間變得非常緩慢,午後的閑暇時光裏,羽杉做家務,用藤條編織工藝品,補貼家用。大部分時間,他負責做飯。有時候他會拿起翻得很舊的課本,一遍遍地看過去。真是懷念在學校的生活啊,他想。
突然有一天,他突發奇想要去海的對麵,未知距離的地方,有個從未去過的城市呢。但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裏,很少有人出去,一些人出去了就再也沒有回來,於是有謠言說,外麵的世界有迷惑人心的怪物,所以不能出去。多麼淳樸可愛的想法。
但羽杉還是執意要出去,船在海麵蕩漾,他躺在船麵上看著藍天,最後才知道其實距離並不遙遠啊。抵達嶄新的陸地後,他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最後遇見了老板娘和小澈。城市給他的感覺很好,但是……島給他的感覺,更好。
很多紀錄片裏說過,所有動物包括人類,一旦在一片土地上生活久了,就對那裏的一切產生了依賴。
阿椿又去學校機房上網。她和宿舍的姐妹們鬧僵了。不知為何,她總無法和她們和平相處。她覺得自己和她們不是一個世界的。比如阿椿說,我覺得素雅的白色裙子比較適合你們。對方都會鄙視,拋過來一個白眼回答,那是死了人才穿的吧!她們都喜歡粉紅色以及明黃色等等在阿椿看來很俗氣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