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城,德政殿的廊柱下,一身嶄新龍袍的輔公佑呆呆的佇立著,幾隻烏鴉噗嚕嚕的飛來,驚得他打了一個激靈。驟然的沉寂,讓他覺得森森可怖,連熟悉的宮殿都覺得撲朔迷離了起來,似乎都隱藏著莫名的危險。
突然,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在死一般寂靜的大殿竟象雷聲一樣驚人,輔公佑不禁感到一陣恐慌,難道唐軍破城了?抬頭盯視宮門,卻見一個長發散亂的血人披著一領滴血的鬥篷,緩緩向他走來。
仿佛白日見鬼,輔公佑伸手一指,麵色煞白,驟然軟癱在廊柱下,牙齒得得得語不成聲。
“臣……徐,紹宗,回,來了……”血人嘶聲低語,軟軟癱倒在門柱下。
輔公佑兩腿發軟,靠著廊柱長籲一聲,“紹宗……,辛苦,你了。”
“陛下,唐軍退了,他們攻不動了。”說著,徐紹宗放聲狂笑,聲音嘶啞的像是慘嚎,森森然在大殿中回蕩。
輔公佑一陣發抖,久久沉默後,說道:“走,到城頭咱們一起慰問一下將士們吧。”
丹陽城頭,明月懸掛高空,曠野中血紅的唐軍營寨和血紅的丹陽城溶成一片,在月光下彌漫著紅色的流光,荒誕而又怪異迷離。士兵們都變成了血人,全部躺在城跺下昏睡,分不清是死人還是活人,也沒有一個人站起來迎接皇帝。輔公佑想說話,嘴唇卻隻是簌簌抖動著,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步履蹣跚的走到垛口前,費力的扶住女牆,手卻膠沾在溫熱的糊糊中,猛然縮手,卻見雙手沾滿了粘稠的淤血!他驚叫一聲,便是一陣惡心,猛烈的嘔吐起來……
回到德政殿,徐紹宗向輔公佑建議道:“陛下,支持咱們的兄弟,死的差不多了。支持逆賊杜伏威的人,出工不出力,還私下裏串聯,意圖對陛下不利。咱們的援軍也不知什麼原因,又久候不至。陛下,丹陽城不能再呆了,咱們得想辦法逃離丹陽啊。”
輔公佑說道:“逃離丹陽?對,對,對,咱們趕緊走,回會稽去,會稽我苦心經營二十餘年,更有我親手提拔、培養的五萬江淮軍精銳,那裏才是最安全的。”
徐紹宗進諫道:“陛下,前往會稽,隻是左遊仙此人可信嗎?會稽,距離丹陽不遠,為何十餘日了,會稽援軍遲遲不至呢?”
輔公佑陷入了沉思。他和左遊仙,相知相交,推心置腹,情同手足,照理說,他不應該懷疑左遊仙,可是為什麼左遊仙的會稽大軍沒有來勤王救駕呢?人心叵測,莫非看錯了左遊仙?
正在輔公佑思考時,突然有軍士進入德政殿,向輔公佑稟報道:“陛下,丹陽東南方,唐軍突然打開了一個缺口,原因不知,請陛下示下。”
徐紹宗道:“陛下,缺口?無故打開?這會不會是唐軍的陰謀?”
輔公佑沉吟道:“陰謀?有這個可能。可是丹陽城,咱們是萬萬不敢再呆了,支持咱們的人死傷慘重,所餘無幾;支持逆賊杜伏威的,則是對咱們虎視眈眈,心存不軌;外無援兵之利,內有叛亂之危,丹陽城破,必然指日可待。有陰謀,隻要咱們小心謀劃,又何嚐不能利用這個機會,逃出生天,回到會稽,東山再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