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麵前這皇帝大約四十多歲,穿著黃色淩緞胸口繡九龍兩肩金盤龍紋翼善冠常服,明黃色綾羅盤錦上巾攢珠烏紗,玉帶皮靴,生的豐神俊朗,儀表非凡,不怒而自威,不笑而似嗔,尤其那雙眼睛,能讓一切不安安定下來,又能讓一切力量化解消散,能讓一切魔怪震懾心神,所有的形容在這雙眼睛下黯然失色,當那雙眼睛看著自己的時候,婉兒有種被看穿的感覺,這讓她想到了海,海納百川。有那麼一瞬間,這雙眼睛好像有一點點的失神,隨即歸為平靜無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婉兒隻覺得當自己一抬起頭,那熙攘的嘈雜忽然之間停止了,周圍靜靜的,險不聞呼吸之聲,卻不知道此時眾人所見她的儀容,雖然身量未足,年齡尚小,然“兩彎似蹙非蹙雋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露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弱。淚光點點,嬌喘微微。嫻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恍如嫦娥下凡,西施在世,宛若神仙妃子。直把眾人皆看呆了。
過了很久,皇帝才說道:“果然出落的越發不凡了,平身吧。”又像想起了什麼似地,乃道:“前陣子,朕派老四和老十一去辦差,回來老四對朕說蘇愛卿有女,名婉,急中生智想到用糧食堵口子,這才止住了洪水,朕當時就想到了你的小時候,那副伶俐摸樣,長大了能這樣出息也是意料之中的。”
婉兒忙又躬身,不慌不忙的道:“皇上過獎了,正是民女,都是四王爺和十一王爺之力,民女不敢居功。”
皇帝乃道:“不居功,不驕奢,甚為難得,你小小年紀,才思敏捷,立下大功,又是薑母妃的娘家閨女,想讓朕賞你什麼?”
婉兒忙道:“些些微勞,何足道哉,況都是四王爺、十一爺居功至偉,蒙皇上謬讚,民女已是榮幸之至,又豈敢請賞。”
皇帝點點頭,乃道:“如此這般更為可貴。”便不再說什麼,率眾往裏走。婉兒也起身,跟在薑太妃身後,垂頭往裏麵走,及至到了裏麵,不禁唬了一跳,隻見當中已經擺好一特大號的黑漆嵌螺鈿六螭捧壽描金雙龍紋百鳥朝鳳大八仙桌,整個大殿金碧輝煌,偏沒有半點火燭,原來大屋頂上鑲嵌了上百顆圓盤那麼大的夜明珠,發出淡黃的光芒,隻照的如夢如幻,仿如攏在一層輕紗中一般,周圍的窗格上都糊了銷金紅羅罩壁,以綠鈿刷隔眼,各色簾子帳幔一色阮煙羅,各色盆景都是珠寶玉石所製,真真的好一個花柳繁華之地,溫柔富貴之鄉。
各皇子,公主按尊卑輩分坐好,皇帝坐了主位,左首是太子,二王爺慕容司、三王爺慕容肅,四王爺秦王慕容歸,往後排至趙王慕容黎,齊王慕容簡等等,後首就是薑太妃,以下是建平公主,湖陽公主,佳鈺公主等等,婉兒知道自己無品無職,隻站在薑太妃身後伺候著。
自從下車之後,婉兒就能明顯的感覺到眾人打量的目光,其中尤其以慕容黎、慕容簡為甚,其他人的目光雖有讚賞,有嫉妒,有審視,但他們二人卻是肆無忌憚的毫不掩飾的端詳。隻看得婉兒渾身不自在,就隻能當沒看見一般。
及開了宴,皇帝舉杯,眾人齊聲賀喜,一時間觥籌交錯,言笑晏晏,香氣漫漫,酒香嫋嫋。婉兒卻仿如置身事外,隻泰然處之。
眼角瞥見坐在慕容簡旁邊的一個金魚眼指著自己不知道喝慕容簡說了句什麼,兩個人便笑起來。
一時皇帝也和太子交談甚歡,薑太妃和旁邊的公主郡主們聊起天來,暫時沒什麼吩咐,因此婉兒便冷眼看這太子慕容怡,他是皇帝的第一個兒子,被立為儲君已經二十多年,隻見他果然和史書上所寫的端莊而肅然,廉廉頗有須的形象很符合,古板而又死氣的一個人,看起來竟比永安皇帝還要老,不知道誰是誰的兒子,不禁暗暗好笑。
太子忽然有意無意往這邊看了一眼,不知道又和皇帝說了句什麼,皇帝也往自己這邊看了一眼。
婉兒正愕然間,太子忽然抬頭向著自己招了招手,道:“小婉,你過來。”
婉兒便忙走過去,躬身行了萬福道:“太子爺有何吩咐?”
那太子笑道:“如何竟這般客氣起來,前些年我過生日,你大哥領了你去我府上,你還是個小女孩的摸樣,恣意淘氣,和文兒玩的甚歡,我還和你大哥戲說要與你許了文兒,你便笑了,道:‘若是讓我嫁了文弟弟,是不是就能經常來這府裏的漂亮花園玩了。’說的眾人皆笑了,冰雪可愛,天真無忌,這才哪麼幾年,就出落了這摸樣,倒還真是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摸樣,就隻是太客氣了,不若小時候隨和,倒感覺生分了似的。以後大可不必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