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顯然的,她白擔心了一場,除了等在外頭的女秘書外,她沒有見到任何人,胸口怦怦的聲音漸漸緩了,隻剩下一道空蕩蕩的無聲歎息。
收拾好包包,她孤零零地搭了電梯下樓,夜晚的風驅走了白天的熱氣,她若有所思地搭上捷運,捷運在台北的夜空下疾駛,她的腦袋瓜卻停滯不前,怎麼繞也繞不出。
下了捷運站,走在回家的路上,夏依愈想愈氣,氣得想踹馬路旁的路燈。
他愛對誰笑,關她什麼事?幹麼把她的腦袋弄得一團亂?他的笑又不值錢,她幹麼那麼在意?在意得好像她的錢被偷了般。
“氣死我了!”她抬起頭,對著天上的月亮大叫。
明晃晃的路燈刺得她眨了眨眼。“可惡!這兩排路燈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亮?”要死不活的模樣全沒了,像是吃了大補丸似的,盞盞都站得揚眉吐氣,甚至比天上的月亮還亮。
愣了下,夏依才想起昨夜回家時看見幾名台電的工人在施工,原來是在整修路燈。
看來她的被搶終於喚醒了政府的良心,特地派人來整修,還加裝了好幾盞路燈。咦?!夏依瞪大眼看著馬路旁捆成一疊疊的草堆,先前好像隨時會跳出人或鬼的草叢被鏟平了,變成光禿禿的小和尚。
“夏小姐,你回來了?”住在她對門的江大媽,騎著摩托車迎麵而來。
夏依點點頭。“你單獨一個人出來?”她疑惑地問道。
“是啊,幫小孩去買點文具。”她將摩托車停下來。
“你不怕被搶?”
江大媽搖搖頭,手指向路燈。“瞧見沒,那幾架著一台小型的監視器,而且路燈這麼亮,不會再被搶了。”
燈光太過刺眼,夏依根本看不到監視器,她眨了眨眼調回眼睛的焦距。“這些事應該早就要做了,每次都非得要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出了事,政府才會當一回事,再來亡羊補牢一番。”
“才不是,政府老說沒錢,裏長說這架監視器和多出來的路燈,都是民間捐助的。”
“原來還是得靠咱們小老百姓自己。”夏依撇撇嘴。
“是啊,不跟你多說,我要去買文具了。”江大媽發動摩托車,絕塵而去。
夏依繼續向前走,總覺得有些地方怪怪的,卻說不上來。
這下不用擔心被搶了,那她還學不學防身術?她皺起眉,又想起了那張老是笑著的臉龐。
氣又上來了。學!她當然學,反正是花他的錢。
可惡的家夥,詛咒他笑到嘴巴合不攏!
早上八點二十分,大樓的電梯處陸續聚集了人群。
一樓共有五座電梯,每當電梯門開啟時,蜂擁而上的卻隻有固定四部,最右邊的那部電梯生意乏人問津。
即使快遲到了,也沒有人敢搭那部電梯。
自從某些協理“習慣”性的使用這部電梯後,曾有職員誤闖進去,一路上受盡了長官們的關愛眼神,至此之後,雖沒有明文規定,但這部電梯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協理級以上的高級幹部所專屬使用的。
可惡,又被擠出來了!夏依瞪著當著她麵關閉的電梯門,恨恨地踢了一腳。
“這些人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沒看到我這位傷殘人士嗎?”昨晚熬夜做手工,火氣已夠大的她頭上快冒出火來了。
她的目光不滿的投向最右邊的電梯,一個協理正悠閑地踱了進去,臉上一派從容。她暗罵了聲,這些特權階級個個像是大老爺似的,悠哉地搭著一人電梯,完全無視下屬們為了爭一個位置搶得大眼瞪小眼。
“當!”又一台電梯來了。
夏依嘴裏還在嘀嘀咕咕,雙腳已經拚命地奔向人群,努力要擠出一條生路。
可江湖血路寸步難行,她還未進入又被了出來。
“夏依。夏依擰著眉,瞄了一眼手上的表,下一班電梯要再搭不上,她鐵定會遲到,領不到全勤獎金了。
“夏依。”一隻大掌拍上她的肩。
夏依抬起頭,對上一張勾著笑的男性臉龐,她的眼眯了起來,他的笑,愈看愈不順眼!
“怎不搭那台電梯?”杜蘊棠指著最右邊的電梯。
你新來的啊?她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當!”一聲,電梯又來了,夏依立刻摩拳擦掌要衝進電梯內——
“噢!你幹麼拉住我的手?”她驚呼一聲,手被杜蘊棠抓得緊緊的,怎麼甩都甩不開。
“搭那台,那台沒人。”杜蘊棠拉著她的手走向“特權電梯。”
“你不要害我,那台電梯不是尋常百姓搭得起的。”她一邊掙紮。一邊求救地望向其餘等電梯的人,可換來的卻是又妒又驚的目光。
兩人進了電梯,夏依用力地拔出自己的手。“你到底拉我進來作什麼?”眉頭打著結,她揉著自己的右手。
杜蘊棠按下二十一樓和三十九樓的鍵後,沉黑如墨的眼眸落在她發紅的手臂上。“照你這種粗魯的揉法,隻會讓手臂更紅。”他從她粗魯的魔掌下搶救出被跆躪的右手,輕柔地上下按推。
“還不是你害的!”她嘟囔地看著他揉著自己的手,明知道該把手抽回來,但心口上卻莫名地湧起一層怪異的感受,甜甜的……熱熱的……教她舍不得抽回手。
他的濃眉輕擰,目光在她手臂上的舊傷口來回巡看,每看一處,黑色的眸子就愈是黑慍。
“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傷口已經夠怵目驚心了?沒想到你還想帶著一身傷和人去擠電梯?!”杜蘊棠額旁的青筋不斷地暴動,原本笑容可掬的俊臉變成鐵青的慍色。
夏依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意嚇了一跳,胸口上的甜意全被嚇跑了,她忿忿不平地抽回自己的手。“你以為我喜歡和人擠電梯啊?這都得怪你們這些坐擁特權的特殊階級,明明隻有極少數的人,卻霸占了一部電梯,害我們這些可憐、廣大的小員工隻能拚命地擠、擠、擠!”
凶什麼凶?她已經不怕他了,自從上次吃完德國大餐後,她發現他其實是隻紙老虎,隻會虛張聲勢根本不會咬人,在沒有咬的壓力之下,她當然是有話大聲說。
而且……他幹麼對她這麼凶,擺副臭臉給她看?對那個美女就笑眯眯的,一臉邪氣流口水樣,愈想她的心頭就愈火,連呼吸都摻雜著火藥味。
電梯門在這時開啟。“對了,再順便告訴你一件事,我真的愈來愈討厭你的笑了!”氣呼呼地撂下話後,夏依頭也不回地奔了出去,趕在最後一分鍾打卡,全力挽救自己的全勤獎金。
電梯門慢慢關上,門內一片冷清,和杜蘊棠若有所思的冷峻神情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