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場鬥完,這場比試也終於到了正戲。
荀申與霍遠峮等四人的交手,不可謂不精妙。但是無論這比試有多麼引人入勝,除卻下場比鬥的兩人之外,在場餘人的心意,都是處於輕微的抑製狀態,好似拉滿弦的強弓,力道蓄足,嚴陣以待。
恒滑、泰玥、姚純、孤邑四位上真,近前商議一陣,分駐四方,空出一大片寬闊的場地來。
隻要荀申未遭敗績,隱宗一方,依舊是由他出戰到底。
聖教祖庭兩位嫡傳在“三十六子圖”中,利大人排名十三,席榛子排名十九。歸無咎等人原本以為,是席榛子先下場接戰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但卻見利大人與席榛子耳語幾句之後,毫不猶豫的駕遁光落在陣中。他先是遙望了歸無咎一眼,隨後衝著荀申從容頷首,以為致意。
兩人相隔不遠,對方的儀容態度都無一逸漏的落入目中。
荀申心中忽然升起一種微妙的感覺。
在荀申看來,歸無咎的層次,應當是利大人從未見識過的高度。修道之人,對於勝過自己的未知存在,心靈中然會受到束縛。
盡管,其人能夠通過種種修心煉性之法予以消解約束、騰挪變化;但他原本越是自信,這種心靈的拘束就愈加真實不疑。
在荀申的計劃中,兩人落陣之後、交戰之前,他原是備下了精妙犀利的攻心之計,從聖教祖庭對本次比鬥的布置入手,推表及裏,打擊利大人的鬥誌。一鼓作氣,著成不刊之論,不可逆,不可違,從而為自己的勝利奠定根基。
但是現在的利大人,儀靜體閑,安定從容。雖然內斂,但是卻並不封閉;他望向歸無咎的眼神之中,充滿讚賞,似乎坦承不及,但又無損於那一身堅貞如鐵的勃勃鬥誌。
這是一種奇妙的境界。
這甚至讓荀申產生一個奇怪的念頭:歸無咎與利大人,是否在什麼時候偷偷見過一麵、有過交手,從而讓利大人重塑了道念?
好在荀申也並未因為設計落空而沮喪。既來之,則安之。能夠和聖教第一真傳在同等狀態下作一公平對決,同樣是一大樂事。
荀申率先出手。
大袖揮灑成圓,一身法力聚攏,驀然化作日月星辰雲霧草木之虛影,散為萬象;旋即所有日月草木星辰雲霧之象,又收攏為一,合為混冥。
一眨眼的功夫,一散、一合都被一筆勾銷,那法力之象,已在悄無聲息之間化成一隻擎大手,重重撲擊過來!
法力化作具象的神通,在修道界中著實不少。除卻化為神兵之外,最屬常見的,就是化作手掌之形。
隻是,絕大多數顯化巨手之形的神通,都是以雄渾闊大為勝,力圖宣示一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氣魄,以動人心誌。
而荀申所化的巨手神通,卻精微致密,仿佛介於虛像和實體之間。尤其掌心之處,有一輪紅日,光芒奪目,好似那巨掌之形的法力值源泉,變化之樞紐。
姚純上真麵上忽有一絲詫異,轉首望了荀申一眼。
聖教祖庭一行人中,除了柏果懵懵懂懂之外,霍遠峮、秋禮三人倒也看出了一些門道。
與尋常以勢壓人的“掌法”神通不同,荀申的這一掌,卻是以變化機巧取勝。迎敵之人,非得將一身法力巧作布置,好似闖陣一般,依照特殊的運使之法迎擊,才能事半功倍的接下這一掌。若是魯莽迎擊,遭那巨手餘勢壓迫,縱不受傷,也要氣機不暢。
盡管早已知曉,荀申是與本門利、席二人處於同一層次的頂尖才,自己多半力有不逮;但霍遠峮還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默默演算其中變化。
少頃,他忽地意外的發現,以自家的修為,耗費心神不過三四息的功夫,竟也將破解之法大致推算出來。
莫非,這隻是荀申的試探虛招不成?
但就在他作如是想之時,荀申的掌法意境又變。那巨掌正中心的朗耀紅日,突地一變,化作彎彎新月,光華澄淨。
那巨掌之形原本就是精微勝於雄壯的氣象,此時經曆這一重轉折,愈發的澄淨空靈,好似道道玄機化作清流水象,凝成虛影。
霍遠峮心中一動,連忙再以神識推算。果然,這一式的破解之法已經發生了變化。心中暗歎,荀申的手段,果然不是那麼簡單。
就在他心生感慨之時,荀申那巨掌之象再度生變。
霍遠峮本以為除了“日”、“月”二象之外,這一式尚有無窮無盡的變化。但是定睛一看,才發覺幽深之極的新月之象,又重新化作紅日之形。
重新推演一變,霍遠峮確認了破解之法依舊如前,並非是藏了名同實異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