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別之際,荀申又道。歸無咎不必再去萬鏡池中專議此事;下次遇事相見,一如往例爾。
界中“光柱”內洞府位次變化,足以明一切。
歸無咎本來確有此意,尋幾位道尊重新構建關係;但是得聞荀申之言,還是果斷采納了。
按照荀申的意思,如今“清萊台”獨居群峰之上,不僅僅是做做姿態;在雙方關係調整之後,歸無咎的地位確實是更進了一步,較之孔雀一族的“言聽計從”四字,也相差不了多少了。
有一件事可以看出端倪。歸無咎在數載之前成功推動隱宗合盟之後,大大方方在“平鈞玉葉書”上留下承諾。這要麼明歸無咎的出現與推動局麵,的確是順勢而為,對於隱宗一方有利無弊;要麼明歸無咎有著突破“平鈞玉葉書”契約限製的手段。這卻更加令人震動。
若歸無咎背景手段淩駕於隱宗之上,或者信服,或者裹挾,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但是歸無咎心中有數,這種源於理智、為勢所迫的判斷,並不足以真正壓服人心。真正決定性的助力,來來自於孔雀一族來書。
除了孔雀一族本身的信譽以外,孔雀聖祖留下的奇詭密文,更是使得四位道尊下定決心,和歸無咎聯合到底關鍵。
那一段密文,乃是講述了臻至斬分人之境,駐世的人劫道尊與地之間氣機“藕斷絲連”的根本,以及轉化之時機,盡可能將之削弱的門徑。雖隻是聊聊數百言,但是這一語道破,對於羋道尊等人功行提升,有著極為重大的作用。
如此一來,羋道尊等四人不但是承了孔雀聖祖的大人情,亦可確信無疑,有關九宗之事、兩家合盟、與歸無咎聯合有勝無敗的判斷,乃是出自一位貨真價實的飛升大能之手,堪稱最為堅實的信心保障。
歸無咎縱起遁光,並非返回自家洞府,而是又墜下一層,落至百裏之下的樞峰。
甫一進入樞峰的地界之內,歸無咎便稍感驚訝:原來此間非止正主一人,也非深藏洞府之內。
遙遙可見,在樞峰旁,一塊浮空巨石所顯化的園林之中,五人圍坐,環繞著一台三四丈方圓的沙盤,不住地依次將石子投入其中。
那沙盤之上有縱橫線條各數十,隻是疏密不一,一眼就看出並非是黑白對弈之棋盤。
實則這是修道人另外營鑄的一種遊戲,可容四人以上各自為戰,比拚算路心術,名為“演道棋”。此法亦不拘束定是四人博弈,五人,六人,七人,八人,逐個添加,直至一十六人,均可成局。甚至棋局演進到一半,又有人中途加入,也無不可。
五人之中,位居正席的正是樞峰府主,陸乘文。
此時他氣機飄蕩,中含祥和綿潤、清流蕩漾之意,正是已經成功晉入元嬰境界。
有一人正在述著什麼,忽地陸乘文笑道:“郤道友背後議人長短,如今卻被抓了個正著。”
其餘四人都是轉身一望,見歸無咎到來,一齊前來見禮。
這四人之中,最左手邊氣度凝寂、靜僻獨立的,是嵐;
嵐的右手邊一位,身著紫色寬衣、長發及腰的瘦臉修士,名為韋翰;
韋翰右手邊一位氣象方正不拘,手臂挽著兩枚銀環的灰袍修士,名為郤方——此人便是剛剛陸乘文所謂背後議人長短的那一位。
至於最右側的那人,身量明顯較餘人矮了半個頭,臉色也稍微發黑,稍顯木訥,此人名為談旻。
位居陸乘文之下的四座洞府,正是分屬這四人;如今終是聚齊了。
對於哪些人能夠列席隱宗之盟的旁聽之位,歸無咎當初交手之後心中有數,如今結果逐漸彰顯,並不出於歸無咎預料之外。
韋翰、郤方、談旻三人,先前和歸無咎唯有一麵之緣罷了——不外乎詮道會中的那一戰。
截止於二載之前,歸無咎前往孟冬田獵之會時,除了歸無咎、荀申、陸乘文三人外,也隻有嵐一人斷然取得了列席名位,其餘三位,都在閉關苦修之中。
如今其等都已經衝破了各自宗門大印的考驗,得以將府邸搬遷至界正中的光柱之內。
歸無咎近前之後,隻微微一笑,並未多言。
對於歸無咎在隱宗的身份經曆了一場悄無聲息的轉換,整個隱宗上下,唯有四位道尊、不到十位位處核心地位的玄上真、荀申、陸乘文及眼前四人知曉。
經曆了一個短暫的沉默,剛剛率先挑起話頭的郤方,忍不住開口言道:“大世界的某一個角落,真的存在一家堪比整個修道界聯合的龐然大物麼?”
歸無咎微笑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