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一花一葉 分形萬千(1 / 2)

遭逢變故之後,陰陽洞諸峰環聳之處,自是迎來了一場喧囂紛亂。不過各族妖修、各家宗門之人,並不知就裏。隻隱約探聞,有一人在比鬥之中殞命——且那人是最後入場、門第與自己相若的二人之一。

除了藺文這般沒心沒肺之人外,其餘圍觀之人,莫不心中惕然。暗道門戶高下、族門地望,果然是有著不可逾越的大差距。慶幸、後怕之餘,對於第一流妖族,也不約而同的在心底生出“側目而視”的戚然之念。

原本躍躍欲試,削尖了腦袋想要往前湊的,此時腦袋也清醒了幾分:一不留神,可是要付出血的代價的!

藺文一路同行,與赤魅一族諸人關係處得意外得好。粗粗聽到有人殞命的消息之後,急忙張首一望,見申屠鴻依舊好端端的立在人群中,心中便也稍安。至於周圍百族喧囂、莊嚴瓦解的景象,他卻漠不關心。

正要轉身回返,藺文抬一望,忽地一怔。

短短十餘息之內,遁光往複、指指點點的意象忽地寂靜下來,人人都如藺文一般,抬首望。就連諸峰中十餘位大族嫡傳,也不例外。

下雪了。

似雪又非雪。

仿佛有一隻無形巨筆,在穹之中肆意書寫;其所留文字,剝落傾瀉,漫卷長空。燁金瓊華,紛揚而落,終不複現。

在一場“雪意”之下,此處界,看似無所變動,但是眾人陡然間發現,此間景物,空靈如洗,甚而有一種“消弭遠近”的意味:似乎數十丈、數百丈、數千丈外的景象,與指掌之間,別無二致。一眼可望,一步可至,音聲在耳,觸手可及。

修道之人放出氣機,功聚雙目,自然同樣能夠做到這一點。但此時這份感應,卻不勞自己動作,一切映照於心,澄澈通幽。

孤峰之上,馬援雙目一眯,低聲道:“看來不需要在枯等三日時間了。”

話音將落,一個騎著黑虎的少女,便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中。

看不出她何時出現,也看不穿她的行路軌跡。總而言之——在那一瞬間,此界之內的所有人,生出一絲心有靈犀的悸動時,她就出現了。

至於她的相貌。

所有人心中的評價都是——

很好。

是“很好”而非“很美”。

一切剛、柔;嫵媚、風流;冷豔清幽、魅色仙姿;慣常用來形容女子的辭藻,都與她絕不相幹。好似眼前之人,明明纖毫俱真,卻隻是工筆素描,圖卷拓印下來的虛影,並未填充色彩。

她的神態親切近人,並非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姿態,按理本不當給人以如是之感覺。

但事實就偏偏如此。

不過,若要本著挑刺的態度,其五官身形,相貌風采,卻又挑不出任何瑕疵。

所以,是“很好”而非“很美”。

界之人,無人不知:阮文琴來了。

西側峰之上,有一精壯魁梧的虯髯漢子,額頭隱約可見褪去形跡的雙角。忽地雙目迷茫,緩緩伸出右手,遙遙朝著阮文琴的方向,做出撫摸的動作。

他身畔一位較他略矮兩分的年輕人,見此異狀,連忙輕輕拽了一拽虯髯漢子的衣袖。

但虯髯漢子一無所覺,依舊作此形貌。

年輕人促聲道:“族兄留意形止,不可墮了我海猇一族的名聲。”同時心中暗暗納罕,這阮文琴之氣象,固是前所未見;但這份空靈素淨的奇特感官,到底和風姿絕代、魅惑人心的“美人”大異其趣。不知族兄為何失態如此。

麵對兄弟再勸,那虯髯漢子卻有些不耐,急聲道:“隨心,如意……”

那年輕人暗暗搖頭,稍有幾分心怯的環首一望,忽然一愕。卻見遠近數十裏,倒有三四成的人如其師兄一般,暗暗揮手撫摸,若癡若醉。

納罕之餘,他也忍不住轉首望阮文琴處細細望去。

一息之後,這年輕人也伸出右手,做出一個仿佛“拉拽”的動作……

阮文琴當麵,眾人之中一旦有哪位生出“看清楚些”的念頭時。阮文琴與他的距離,便會無形之中拉近,變得觸手相鄰;若要遠觀,隻消心神微退,二者又自然而然拉開距離。乃至於挪轉方位,觀其側背,身後,仰視,俯視,方向遠近,莫不如意。

更有少數敏銳心細之人已然發覺,觀照之象隨心意而動,“阮文琴”的身形雖不能“縮”,卻可以放大。至多可化作千丈近金身,巍然屹立。有一些膽大之人,按捺不住好奇之心,仿佛攀登佛像一般,紛紛各自嚐試,立在阮文琴的肩頭、手肘、手心、手背。

每人所見所感,皆真實不虛,非同一般的幻境可比。

在外看來,陰陽洞之內,明明所有人都一動不動,唯有阮文琴騎黑虎緩步前行。但是隨著萬念之所動,卻如千潭映月,各自比鄰。仿佛每個人隸屬一個獨立的時空,在自己的世界中,自由自在的與唯一的“阮文琴”產生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