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凝神觀望。
那塑像三百餘丈高,在凡俗中固然是聞所未聞的奇物;但在修道人眼中,以規模而論,卻也算不得第一流的手筆。
但觀望此象既久,心意聰穎之人,卻會陡然生出一種明悟。似乎此界之所以示為真實,其創世肇始之基,便在這尊人像之內。能定一界之元始,如此造化神工,非同小可。
若是此時參悟者是後來之客,悟透這一奧秘,必然會生出敬畏之心。
約莫三刻鍾上下,歸無咎明眸一亮,轉身從容言道:“我已得了。”
過了二十餘息,薑敏儀亦睜開雙目,神色半是喜悅,半是複雜,低聲道:“我亦得了。”
驚幻認為歸、薑二人皆能在一個時辰上下明悟一事。如今二人過關十分順遂,較驚幻預料還要快上一籌。
歸無咎淡笑道:“所得如何,不如互相參詳一二。”
薑敏儀卻並未直言相告,隻幽幽道:“你實不該將這一機緣相贈於我。就算這開辟之人,是外道修者身份又如何?看上去或許顏麵無光,但真武之域本來式微,武道中人自己無能為力,也怪不得旁人越俎代庖。”
歸無咎心中一動。
薑敏儀不是矯情的人。既然舊話重提,顯然是她方才明悟所得,於她幫助極大。所以自覺占了自己機緣,有些過意不去。
歸無咎搖了搖頭,半開玩笑的道:“直說無妨。我倒要看看,你所悟所得,是否真值得我眼熱?”
薑敏儀眼皮一跳,果然將所悟如實相告。
從前的曆次真幻間之會,雖然最終亦必有一位統攝一界之人。但由於此界並非真實,所以其實是“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一俟重新洗牌,前任勝者之所得,自然煙消雲散。
但是今日歸無咎立法鎮壓,此界由虛轉實,一切就此定格。薑敏儀彙通一十二洲氣運,卻再也不會被旁人奪取。換言之,等若薑敏儀已長久成為此界界主,萬世不易。若長久蘊養,其實她便是這一域之主宰。
作為武道新辟一域的元始之地,此界日後自有武道中的年輕俊傑填充擴張,發揚光大。
真正的當世修者;而非前賢幻影。
在此界中成長之人,若是其有甚奇思妙想、良法神術,隻要能夠達到引起天象變動的程度,此法此意,薑敏儀便自然汲取了;然後推敲修整,化入自己的道術之中,壯大自身武道根基。
若是此界興盛繁榮,薑敏儀等若能夠集合一界之智力為己用。
歸無咎聽明原委,仰天笑道:“此法雖善,於我無用。這倒愈加證明了我先前之判斷。此域之機緣,當由兩人受之。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如此妙用,的確是非同凡響。
但是此法唯以武道為根本,時時蘊養,方能感應通靈。所以交到歸無咎手上,不說是明珠投暗,至少也是疊裝架屋。
因歸無咎已立下道本在先,求諸萬法,歸於空蘊念劍。
一界之智力雖然了得,卻也強不過全珠所化“念劍演化圖”去。
薑敏儀聽聞歸無咎已有成法,這才心中稍慰。又問及歸無咎明悟之法為何。
歸無咎自然無有隱瞞,坦然相告。
歸無咎所悟,是一門退藏之法。
歸無咎在紫微大世界之中,無論遠近,心神皆能與真幻間中這座己身塑像相通。隻心神一引,無論你身在何處,皆能立刻來到此界。非但如此,還可以再借用神像之力,尋本溯源,將你遣回至過去十二個時辰之內、曾經留下痕跡的任意一處。
此法若是運用巧妙,在鬥戰中發揮的價值,簡直高到不可思議。
但可惜的是,如今的歸無咎,隻有遁來之功,而無返回之力;所以此物功效,大大打了折扣。
來去二途,所倚仗的根本道理有所不同。
本身像將歸無咎引來,是憑借“相感相容”之力,類似於最高明的空間法門。別說是歸無咎,就算是最嬌嫩的嬰孩,平空穿渡一趟,也不會感到任何不適。
而那溯回遁返之功,卻蘊藏著極為強盛的破界之力,除非道境大能方能受之無礙;就算是天玄上真,隻怕也輕易消受不得。元嬰修士貿然嚐試,結果隻會是神魂俱滅。
若隻有半程之用,此法雖多出一件護身底牌,但對於歸無咎的幫助,並不在鬥戰之中。
試想,你若在鬥戰中動用了此法,便隻得先借道武域,然後憑借各處地脈傳送陣原路遁返。若是那戰場在一處冷僻之地,你一旦退去,隻怕一年半載也無法返回原地,等若是徹底退出了戰鬥。
再者,論及防禦底牌,歸無咎有“反吞雙子珠”等許多重寶在手,縱然遇見天玄上真層次的敵人,亦難以奈何於他。這一門周遊兩界之法,多他不多,少他不少。
此法的真正用途,不在於防禦保命,而在於深陷某處有去無回之地時,有一種可靠的從容遁走之法。
歸無咎心念一轉,立刻想到了此法門的兩種用途,倒也甚是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