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白新禪挑戰杜念莎的那一場,越衡一方本當是呂玄出戰,但他卻心有旁騖,以至於兩場比鬥同時進行的步調被打破。
如今,局麵卻恰似反了過來。
遊采心挑戰林雙雙,雖然最後隻是一擊定下勝負,但出手之前卻是醞釀甚久。同時的另半處戰場,卻是姍姍來遲。
其實也並非全無動靜;清晰可辨,此時真曇宗掌門梅雪亭、真君付蕭山之間,有一人信步而行,足下兩圓穿花,構成一個獨特的軌跡。既似是在為下一步出場預熱,又似乎是在接受兩位真君的指點。
先前數戰,每一戰都是下場之人自由發揮,並無入陣之前耳提麵命的。
由此可見這一場的特殊之處。
這一戰訖,雙方的第一個爭鬥焦點,便徹底分出了勝負。
良久,信步而行,身著華服的這位,驟然止步,一聲歎息道:“白道友心念在彼,隻是從開始到結束,卻不得不為我方陣營所用。他這一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言畢,他將披散的長發束成一道,紮了兩個圓結,緩緩走進戰場之中。
隨著武新陵入場,歸無咎忽然心意一動,似起漣漪。
歸無咎本來對於寧素塵極有信心,認定其站穩九子之位,當屬無礙。
這份信心,一半來自推演,一半來自劍心感應。且直到玄渾琉璃天大爭開啟、九子相繼落位,比鬥有條不紊的進行,亦未出現一絲變動。
但此時此刻,就在武新陵出陣的一瞬,歸無咎的“定念”忽然泛起了一絲湧動。
似乎……
混沌不定,紛紜不明。
寧素塵成敗與否,變成了五五之數。
九宗嫡傳之內,寧素塵看似曼妙風流、芊柔雅致,但是論及反彈力之強,卻是當之無愧的第一。所以她能夠承受的極限,亦遠遠較旁人想象中為深。先前原隨風四人步步為營布下的“半尺天棰”手段,看似精密嚴謹,強橫絕倫,但在歸無咎視野中,並尚未足以動搖勝負。
若是對方提前布置的手段,那歸無咎理應在進入琉璃天時,便修正自己的判斷。
直到對手出陣時方才起意,這固然有可能是對方遮掩天機的本領絕佳;但歸無咎卻以為,更大的可能是——
這並不在辰陽劍山的謀劃之中,而是武新陵獲得了什麼收獲。
臨時獲得的收獲。
武新陵入陣站定。
寧素塵神色鄭重。
她雖沒有歸無咎的劍心感應之能,但成敗攸關,卻也感受到了接下來這一戰的異常。
因為就在方才,約莫在林雙雙擊敗遊采心的一瞬間,寧素塵感應明白——此時經四人合力,所蘊養成的“半尺天棰”的心意之缺,恰好到達了頂點,對自己的壓製力,亦是最盛之時。
突破這個拐點,寧素塵道心複振,猶如日光刺破雲層的包裹,用不了多久,就要將那負麵影響壓製下去。
寧素塵已做好了準備;但那一刻,卻並未有人上來。
直到現在——拖延了約莫百息上下。
“半尺天棰”的幹擾力,已然下降了兩成。
寧素塵自然不認為這是對方的低級失誤。窮兩宗之力,四人最終鋪墊的阻滯手段,若是連其中之效用也把握不清,最後初了紕漏,真是要貽笑大方。
排除掉失誤的可能,答案隻有一個——
對方臨時得到了更大的“機緣”,或者說“收獲”,遠遠抵過了“半尺天棰”錯過最佳時間段的損失!
連慘淡經營不知多少年的秘手,亦能臨機讓步,對方所得,定是非同小可!
武新陵不是多話之人,隻淡淡道了一聲:“請。”便隨之雙臂左右兩分,施展手段。
左臂微曲,竟是浮現出一張靛色五弦琴。
當年紅雲小會之上,符凝錦所用兵刃便是一柄馬頭琴,看來真曇宗雖是道術奇異萬變,但這一代嫡傳,偏好樂器之屬。
手指微彈,五音凝形。
和符凝錦假名樂器、其實抽絲為刃的手段不同。武新陵是用了樂器之正途,音聲擬象之法,而非徒有其名。
隨著琴弦波動,介乎於灰黑之間的一抹光澤憑空升起,然後凝練成一個甲兵實體,身高四丈上下,手持六丈長戈,一步一頓,朝著寧素塵衝殺過去。
此時遊采心之後,韓太康正欲下場,見到此象,心中一定。
但凡以下對上,衝破阻滯極難。尤其是圓滿境與非圓滿境的絕大關口,更難以逾越。身處劣勢之人,理應窮極變化,手段愈偏愈好,愈奇愈好。先前原隨風等四人循序漸進的手段,正是沿著這個思路。
但武新陵的琴音之道,卻分明是化作實體神通。那音聲所化甲士,法力極為厚重凝實,絲絲入扣,騙不了人。如此手段雖然精密詳實,但挑戰更高層次的對手,成功幾率絕不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