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無咎一笑踏步,須臾之間,二人已是相去不過數尺。
時廣南麵容稍轉鄭重,淡然道:“請。”
言畢身軀飄搖直起,三兩步已縱出天穹之上。
歸無咎隨後跟上。
盛澤樓中喧嘩沸騰,較之先前尤甚。二真竟奪一子已是千萬年罕見的奇景,誰也不曾想到,閣樓之中,一眾凡俗之人裏,竟還隱藏著一位近道境大能,堪為看客。
心思靈動的轉首一望,南平王齊當的車駕去時雖緩,此時也早已不見蹤影。
有好事之人不由幸災樂禍,一前一後,皆有不世出的奇事,可是此人偏偏都未能趕上;夾在兩頭,卻是正好撲了一個空。
雲頭之上,二人通報了姓名,並肩而行。
歸無咎率先挑起話頭,言道:“說來也是巧合。三日之前,歸某恰好與陸莊道友有過一麵之緣。因在下不在元初玄境傳揚顯名的百餘人之列的緣故,陸道友可是大為驚奇。與時道友你相較,倒是顯得他見識少了。”
時廣南雙眉一挑。
他自然不認為是陸莊方才勝了自己,於是眼前這人出於攀附,才出此戲謔之言。若是如此,分明將來人看得小了。
一見從容言無忌,不忌品評眾流,分明是內中信心甚足,昭示於外。
時廣南緩聲道:“時某人也是偶然從古籍記載中得知,一見歸道友,才知世間真有其人。”
略一停頓,時廣南續道:“古籍中記載。有大神通者驟然出世,聲名不為世俗所知。問其姓名及成道之地,倒也是元初玄境故地。但若親身前去考察,卻又沒有此人存在過的一絲痕跡。可當麵辨明心曲,卻又看不出其人虛飾之痕跡。”
“久而久之,也習以為常了。”
時廣南目光投送過來,大有深意的道:“想來歸道友也是如此情形。”
歸無咎哈哈大笑,連連搖頭,道:“時道友所言,不盡不實。古籍之說,大抵隻是托詞。”
時廣南麵色如恒,沉聲道:“何以見得?”
歸無咎念頭微動,自信笑道:“時道友……當是親見此中人物,且有不淺的交情。”
二人並肩同行之後,歸無咎對於時廣南,也在極快速的推演。
由於相去甚近,氣機相連,推算因果自然要較遙遙觀之來得容易。約莫百餘息功夫,歸無咎自忖已盡得虛實。
原先歸無咎以為時廣南本人便是歸無咎想要尋找的那一類人。但仔細辨其氣機,時廣南的功行底蘊雖較陸莊尤勝,幾乎逼近紫薇大世界中九宗上真的層次;但若說打破那成道鐵律的界限,了悟因果玄機,似尤有相當差距。
於是篤定,身負手段者另有其人,時廣南不過是承其惠澤而已。
時廣南並未掩飾驚異,但又有幾分仿佛難以釋懷之意,且獨自沉吟道:“必有所得……必有所得……”
詠之再三,忽然大悟。
時廣南轉身一揖,態度異常正式:“石某欲邀歸道友往太華山做客,不知道友肯賞光否?”
不等歸無咎作答,時廣南又悠然道:“那裏……有歸無咎感興趣的同道。”
歸無咎麵上泛起笑容,道:“不勝榮幸。”
……
二人縱身天穹之上,廁身星流之間,早已超越了雲霧氣機的幹擾,奔馳如流星東東去。不過七個日夜,便來到了東玄仙境太華島。
自天上遙遙觀之,此島規模不算甚巨,不過來去二三百裏有餘;其中三分之一的麵積,更是為一座高約六七千丈、宛若巨大鬥笠的火山所占據。但是剩下的二百裏方圓,卻為百餘道高不過五百丈的小山脈切割細分,布局宛然。
幽穀深湖,宛若宮殿隔間一般絡繹不絕,且各具風姿,一望便給人亦容納極廣的印象,倒是要較一些大而無當的疏闊之地豐富的多了。
時廣南遁光一沉,往島嶼正中央那山穀中落去。
歸無咎緊隨其後。
以他的卓越感應力,已然隱約察知山穀中有兩道同境大能的氣機留存。
果然,身軀一降,山穀之西、峭壁之下傳來極為渾厚的聲音:“時廣南你自信滿滿,果真並未失手。這便是你收錄的關門弟子麼?”
歸無咎定睛望去。
山穀之下,兩顆棗樹之間,有二人圍一石桌而坐。
石桌遠較尋常尺寸為大,當中星羅棋布,不規則的擺放著百餘個形貌各異的人偶,顯然是一種奇特的遊戲。說是“對弈”,也無不可。
其中一人長髯及胸,散落開來,極限灑脫,一望便是不羈隱士之風,讓人難以注意到,其實此人麵容衣著都甚為嚴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