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紫岱搖了搖頭。
季劄麵色一變。
隻聽丁紫岱言道：“那位未衷道友所贈之物，效用極著，令晚輩通徹了許多道理。隻是於修習道術神通之間，並無太大幫助。”
季劄麵色陰晴不定，沉吟半晌，忽地指尖一拈，成了薄如蟬翼的一葉信箋，又道：“你且試試看。”
這一葉信箋上記載，是季劄所修道術中入門根基之法，最是簡易不過。
丁紫岱將其接過，默默吐納呼吸了一刻鍾，緩緩搖頭道：“還是不成。”
季劄心中，轟然一響。
若是連這最簡明的法門都無法修持，那進階的神通道術，更加無從談起。
隨後季劄思緒飛動。
品約歸去之時，神氣未挫。且齊玉清之傷勢因為得到未衷治療的緣故，未必沒有恢複圓滿的可能性。是不是說……品約所應之辭，其實是峰回路轉；而自己這裏，才是抱憾而歸？
這個念頭，極其猛烈，似乎是最後的真相，不容置疑。
想到這一層，季劄心中竟隱有萬念俱灰之感。
良久之後，季劄一聲歎息。
整理心情，他忽然自袖中取出一隻納物臂環，索然道：“功訣道冊雖於你無用，但是其中也有不少外用奇物。尤其是金丹、元嬰境合用的法寶，著實為數不少。你我有緣無份，這些就贈於你了。”
季劄、扶蒼、品約三人之中，季劄最精通於煉器之道。這些年籌備推演法門的過程中，閑暇煉製的寶物著實不少。
大袖一拂，季劄便要離去。
丁紫岱忽道：“上真且慢。”
季劄一駐足，道：“還有甚話，或是要某出手助力的，你盡管直言。”
丁紫岱麵色有些猶豫，緩聲道：“晚輩有一個感覺，也不知道對還是不對。似乎……晚輩依傍自己的修行之法走下去，不修其餘法門，也未必不能為上真的破境之道提供一絲助力。”
季劄聞言一怔。
丁紫岱此言可謂荒誕，因為問道三玄的路子，就是亟待破境的近道大能以傳道弟子、修習本命神通為媒介，獲得破境機緣。不修習其餘法門，此道又從何談起？
但相交不過數日，季劄知道丁紫岱乃是心性極為篤實之人，斷然不會信口開河。
丁紫岱緩緩道：“弟子觀武道之均衡而修煉進益的境界，名為百煉真定……”
季劄目光閃爍，忽然伸手一攝拿，已自丁紫岱身上取回一物。
不是他交給丁紫岱的那簡明功法；而是未衷贈予丁紫岱的卷冊。
張開一覽，季劄先是有些不以為然。但觀望漸深後，他之心神卻轉而沉浸進去，不久之後緩緩閉上雙目，身軀凝立不動，仿佛入定。
這一入定，就是整整三個時辰。
待其自定中返歸神識之時，天色已然近黑。
丁紫岱接過季劄交換過來的卷冊，見季劄麵上看不出喜怒，一時卻也有些忐忑。
季劄忽然仰天長笑三聲，才道：“幸得你自竟有如此見識。若是你感應稍淺，又或者以為此念離奇而不敢直言，你我之間的師徒之緣，險些就要錯過了。”
“你所言不差。你且依照固有的修行之路走下去便好。”
原來，丁紫岱觀武學之道而成法的天資，名為“百煉真定”，也有獨到優長。
此天資驟一觀之，不過是渾身金剛不壞，有類於上乘的煉體法門。以季劄的眼力來看，這點天資可謂是不值一提。
但這“百煉真定”之軀，暗藏一個獨到優點，那就是對於空間的形變、撕扯、破碎抵禦力極強。修煉到第三層，縱然高明如季劄的那道遁走神通，亦能完全承受。
所以，丁紫岱其實並不需要學習什麼，隻要實實在在“經曆”過便可。在季劄法訣將成未成之際，由他攜帶丁紫岱反複穿梭引渡，感應精微。
他們這一對師徒之間的教學關係，卻是顛倒了過來，不是丁紫岱學習季劄的神通法門，而是季劄學習丁紫岱的“百煉真定”之體。破境飛升之後，季劄將“百煉真定”之法和他自己的幻變遁法結合起來，等若將自家神通道術又開辟出一片新領域，“遁空”“定空”相合，妙用無窮。
而在丁紫岱那裏道理是相反的，其實他也不必習得季劄的定空秘法，而是將這一過程，當做磨煉自身、增長道行的工具。
季劄不再遲疑，立刻問明生辰，收下丁紫岱為關門弟子。
儀式既成，季劄自嘲一笑，道：“不過是小小驚嚇，說是峰回路轉，也未必盡然。”
丁紫岱不解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