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曇宗付蕭山與四禦門閭虯顏二位目光輕輕一接,露出思索神色。
數息之後,付蕭山才道:“那空出來的一個名額,號稱實戰第一,是單單講求唯勝負之論,還是另有他說?”
閭虯顏謹慎出言道:“在功行到了圓滿境界,又或者距離圓滿境界僅在二三步之內的層次,實戰勝負與道行高下本是一體兩麵,所謂以小博大,以弱勝強,又或者以智力取勝,著實幾稀。而到了九步之外,功行叢脞不齊,單單講究一個取勝之道,似乎未必能選出最合適的人才。”
縹緲宗施鳳楠真君目光一動,旋即接話道:“這二分法會,莫不是大天尊或門下親臨指點,擇出最契道術天心的得勝之人?此間之‘勝’,並非一味講究最終之勝負;而在於道術功底之引人入勝?”
閭虯顏、付蕭山、端木臨等人聞言,心中都是暗道一聲“果然。”
豈料歸無咎微微一笑,澹然言道:“不然。”
“具體之中,幽玄同在。諸位皆是功行傑出之士,九宗道術,尤其為紫薇大世界之冠冕。故而諸位觀道術之理,往往重乎形上之精微,而輕於形下之質實。”
“一世一時,最傑出的人物本如錐在囊中,極難隱沒無聞。至於九步之外的人物,勝負論定,再無他話,又何嚐不是暗契玄理天機?倘若再加人力品評,反而有畫蛇添足之嫌。”
環顧眾人一眼之後,歸無咎續道:“至於赴會指點,更是不必多提。十人名單既出,一並持名帖赴荒海便可。”
此言一出,閭虯顏,付蕭山、端木臨、居四維等人目光之中固有異色,就連寧中流、海平河、施鳳楠等人同樣神情微動,顯然十分意外。
在場的九位真君,哪一個不是才知傑出之士?心機算路,俱極為深遠。
方才歸無咎提出每一百八十載,每一宗可以各自拔擢一位才器特出、不在九步之內的人物,便令端木臨等人極為動容。因為這分明是對每一宗都極有好處的大事,更難得的是歸無咎竟然示之以公,九宗均平,將其定位製度。
其實歸無咎若單單對於越衡宗、縹緲宗等宗門的功行有所不及的特殊人才予以專門照顧,令其近道之境代代不絕,用不了數萬載,其旁門諸道之上的造詣便不難勝過其餘宗門一截。
但如果說歸無咎是故意示好,以他今日的功行境界,又沒有必要。
更進一步說,以今日歸無咎紫薇獨步的功行,頗有一種“目空一切”的獨到心境,一切順逆利弊盡在眼中,如非有心,他隻怕壓根不會想到這“破例拔擢”之類的具體事務。
可回過神來一想,若說歸無咎真的九宗如一,傾力支持,卻又令付蕭山、端木臨等人不敢相信。
破例拔擢的名單每宗一個,由宗門自決,固無他話;所以彼輩念頭飛躍,立刻想到那“決勝”之說上,莫不是歸無咎要在這裏開一個口子,以契合萬法宗之道論定勝負,漸漸擴大“萬法宗”在九宗之中的影響力?….好在每一百八十載決定一人,這口子開得也不大,在諸宗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
當施鳳楠接話之時,付蕭山幾乎以為自己料中了。
但歸無咎的回答,竟是令其大出所料!
藏象宗居四維真君雙眼微微一合,目中僅餘一道餘光,仔細凝視著麵前這一座沒有任何標識、圖桉、差異的圓台和十個座席,心中若有所悟。
原本隻是一種帶著“啟示”意味的念頭,快速的落實下來——
九宗果真要迎來一個新的格局了。
歸無咎見諸位真君各自思量,稍稍等候了一陣,才道:“諸君若無異義,便請立下契約罷。”
然後隻見其雙掌一合,無限細密氣機無中生有,凝練成九道極質樸的黑環在外、玉質在中的方形圖書,當中文字曆曆在目。各自飛散,落在九位真君麵前。
眼下九宗雖各自隻有一位真君在此坐鎮,但是在此萬法宗成立之日,為了防止典禮最後別有公約,是以諸宗印信都是留在了這裏。
端木臨放眼望去,立刻將文書之上的內容盡收眼底。
和方才歸無咎所言沒有任何差別——每隔一百八十載,諸宗各自薦出一位功行未滿、但別有優長的特出之才。且舉行一次小型的九宗聚會,決出一位元嬰境界九步之外的實戰最強者。
正如同此刻之契約是九份而非十分一樣。整個過程,並無歸無咎或者“萬法宗”的影子;十人擇定之後,憑借宗門文書,一同赴萬法宗領取近道機緣。
付蕭山、居四維不約而同的唇角微動,但是並未說出話來,好似突然止住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