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 .”
仿佛時鍾的秒針停止擺動。
王業的世界驟然安靜了。
黑暗湮沒了周遭的一切,隻留下一條看不清的路綿延向遠方,無數模糊的油畫掛滿那路的兩側,好像一條深夜裏閉館後的寂靜畫廊。
“還不算太糟。”
王業笑了笑,從半年前得知自己的絕症,他就對死後的世界有過無數種想象。其中最糟糕的一種就是灰飛煙滅,也就是沒有一絲彌留的完全消除。現在看來,至少不是這種情況。對王業來,這就足夠了。
他向前一邁,走進了那條黑暗中的畫廊。
一路走來,他現兩側的油畫竟那般眼熟,油畫的內容並非什麼名作,而是他短暫人生的縮影。一幅幅,一幕幕,都是他記憶中最深刻的環節,是生命的走馬燈。
可惜,這條畫廊很短。以致於他看到最後一幅畫時,連他自己都有些意猶未盡。
英年早逝,這個曆史書上常見的成語,現在用在他自己身上正合適。好在,至少比夭折聽起來好些。
“咚。”
畫廊走盡,王業的腳下突然一涼,卻是踩入一條河中。
那是冥河,生界與死界的界河。有趣的是,王業竟知道這條河的名字,好像許久許久以前就知道一樣。
陰冷的冥水漫過他的腿,幕是沒有半點暖意的深灰色,蔓延開去,與一成不變的地平線相接。一扇巨大的朱門矗立在遙遠的冥河彼岸,威嚴,肅穆,透著股陰沉的氣息。朱門之上,隱隱能看到一個牌匾橫空懸掛著,牌匾上書寫著四個大字,可惜他無法看清字內容。
王業不知道那扇門是什麼,但他很想知道。
強烈的渴望驅使他繼續向前走著,可那並不容易。當他涉水漸深,冰冷的水流開始瘋狂地包圍過來,冥水絞著他的雙腿和身軀,寒意撕咬著他,想吞沒他,衝走他,就像衝走絕大多數無助的靈魂一樣。
有那麼一瞬,王業很想就此倒下,倒進這容納一切的冥水之中。讓它包容著自己流向無比渺遠的地方。
可這時,一張女子的麵容卻突然浮現在他腦海,讓他徹底清醒了。
那是語姿的臉,她緊張地凝視著自己,似乎並不希望自己睡去。
竟讓她擔心了,王業自責地笑了笑,生時隻留給她眼淚,死後卻還惹她擔憂,這實在不是王業的風格。他狠狠地咬了咬牙,牢牢把持住自己的意誌,繼續一步一步堅定地向前走著。
終於,當他越過河的至深點後,冥水的惡意開始退卻了,寒意漸漸消散為一種無害的感官體驗,洶湧的河水也慢慢平息為一**微顫。幾個大步邁去,一陣淤泥的濕滑觸感突然黏上他的雙腳。
他登岸了,
站在那巨大的朱門前,他終於看清了門上方的牌匾,可是牌匾上的四個大字卻是大大地出乎了王業的意料:
存者之門。
“難道不該是亡者之門麼?”
王業暗暗好奇,本以為這是通往亡者世界的大門,卻不想竟有著這樣一個名字。
管它呢。
王業聳了聳肩,成為亡者都不怕,還怕成為什麼存者麼?
他笑著兩手用力一推,門開了……
黑暗,再一次吞沒了世界。
……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強烈的反胃感泛起來,暖意湧進他凍僵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