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可憐仙塚引啼獸 曾弑菩提戰不周(1 / 3)

南瞻部洲,伊耆國楚州境溫公岌。

山巒之上二人拄竹杆,攀行翻山越穀,前麵的中年人麵若中秋之月,色如山野之棗。鬢若刀裁,眉如墨畫,目若朗星,須如澗瀑。後麵卻是小子摸樣,鴨蛋臉麵,俊眼蠶眉,顧盼神飛。皆是一般的服飾,頭裹青布唐巾,耳後露兩個石碾的假玉環兒,身穿皂布道袍,腰係黃絛,足穿淨襪草履,項上掛一串拇指大的數珠,腰懸一個麻布藥囊。那中年人,走得歡快,口賦道歌:“

已矣乎,道不明,性命誰能認的清?

角勝場中爭上下,羊腸路裏講聲名。

恩愛牽纏難解脫,機謀識見乃偏精。

如此俱皆尋死事,能知悔悟是豪英。

……”

邊賦邊走,沿著山澗水道向穀內,腳下愈加急切。那小子卻是大汗滂沱,腳下愈疾,猶自不足,被那中年人甩得甚遠,口中不住求饒:“師傅,慢…”言未必,一腳踏空,滾跌而下,口中不斷呼喝,“哦,啊。”不知行得哪般功法,倒是比那中年人尚快到了穀中,虧得這山穀古木茂盛得緊,腐葉堆積了尺許,不見半點岩峭,掰開四肢趴伏在矮灌從中,臉頰沒到腐葉裏,沒了聲息。那中年人,倒是見得慣了,也不急切,緩步攀越尋了過去,大聲叫道:“徒兒,這般日行之術,修行更勝為師呀,哈哈哈~”

那小子聽到叫嚷,振作精神緩緩仰抬起頭,尋思不知這次又折了什麼地方的筋骨,待要呼喝,口中異物發苦,發不出半點聲音,正要噴吐口中腐葉泥土,卻突見鼻前幾尺,一獸正自凝目瞪視,這獸滿頭流血如柱,口中血紅不停滴流,雖是染了一身血汙,倒還能分辨那一臉須毛如針,白瞳若燈,白皮似綢,白牙參差,右目還被割得刀痕貫徹眉目皮肉。

那小子不由得大驚,雙眼猛睜,四肢百骸如注真氣,貫通周天,雙臂如蛙跳般發力一掙,眼目急睜,口中濁氣噴塗,腐葉泥土激散而出,腰腹屈伸,身子便坐起,跟著便向後一仰,手腳齊動向後爬行,口中大喝“…媽呀~”

那獸見眼前這人口中噴吐異物,也是一怔,須毛皆立,跛著前爪奮力後退數丈,蹲踞低頭收耳,腰身後弓,睛瞳圓睜,牙呲氣吐。

那被呼喝作師傅的道人,聽得有異,再不嬉笑,反背竹杖,電射而出,飛身擋到弟子跟前,周身罡氣迸發,鼓脹道衣飄蕩,小子見來了救星,跪伏麅行抱住師傅左腿,哭嚎:“師傅,救我。”

那道人定睛觀看,若不是這獸滿身傷痕血跡,好幾處都露著骨肉,口中汙血不住滲出,它本來之貌必定是通體霜白,好不威武,又見它低嚎不已,目露凶光,肩胛生羽翅一對抿在身側,微微曲合似要舒展,身長兩丈開外一條獸尾攀在身後輕輕擺動,打得腐葉枯草亂飛,暗道不好,這獸被人襲擊的不輕,眼見便要垂死的境地,這當口卻被撞見。

那獸伸頸一聲獸嚎,腥風鼓噪落葉腐土卷起,如颶風掠過一般,獸目更加淒厲明亮,如沁火石,前爪收緊深深抓入土中,倒是擺出死戰的勢頭來。

那道士不由得冷氣急抽,從沒見過如此剛毅的凶獸,受了如此重的傷患,見到生人還能滋生鬥意,不尋他處逃竄的,他暗暗抽出法旗在手,待要舉步向前製住那獸,卻拔不動腿,低頭卻瞧見那小道士猶自懷抱著他的腿,抖作一團,眼睛直勾勾盯著那獸。

那道士待要叱責,卻已覺一股疾風卷了過來,便知是那獸飛撲來了,頭也不回手中法旗已展開,扣入雙手法決,那旗為三角綢錦,麵黃鑲以火焰紅邊,旗頂鑲了寶珠鎖了二條黃綢的飄帶,旗杆藤製遍刻祥雲,旗子上書‘敕召萬神’四字,甩頭口中真言急噴,身上頓時泛出金芒,那金芒透體而出向前急射,似是金甲神將透體過去,手中金刀護在胸前,在空中與那獸撞在一起,金光神形隨即破碎化為風塵,那獸也似撞上了金石鐵鑄一般倒飛了出去,一條血線似橫空澗湧,獸體翻滾不停,撞得身後樹木皆碎折,去勢猶自不減,直滑出一條數十丈長的溝壑,才隱沒在溝壑盡頭,煙塵中沒見半點動彈。

道人也是嗓中微甜,一口血湧了上來,他強按壓住,一口吞了入肚裏,側耳去聽動靜,伏身用力撐開那小子臉,那小子跌坐一旁,自顧的涕淚橫流。

遠處幾聲鳥鳴,跟著人聲便盛,樹枝劈啪作響,這樹林樹木茂密高聳,遮得日光全無,著實看不到多少人圍攏了過來,那道人一驚心道,怕是先前圍捕這獸的獵戶尋聲過來,怕他們誤傷,便高聲叫道:“前麵朋友招子放亮些,這裏尚有活人,別…”他本要提醒林中的人休得亂放弓弩免得傷了自己弟子,哪知一句尚未說完,耳聽叱的一聲,弩箭依然到了麵門,道人大駭,忙仰麵墜腰,身形猛力朝旁邊翻了開去,弩箭立時便射個空,他腰腿猛轉,立身在旁邊,雙手一背,虎目圓睜。

林中傳來一聲輕笑,一人在隱秘處溫聲喊喝:“這山野之地,也好如此俊俏身手的。”

那道人惱他剛才施以殺手,口中回敬:“施主雙目不大好使,貧道便幫你換一雙。”說著足上踮起地上碎石,尋剛才笑聲踢了過去,林中人本要再述說些什麼,卻已經悶哼一聲,顯是被打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