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情小妹恥情歸地府 冷二郎一冷入空門(1 / 3)

話說興兒說怕吹倒了林姑娘,吹化了薛姑娘,大家都笑了。那鮑二家的打他一下子,笑道:“原有些真,到了你嘴裏,越發沒了捆兒了。你倒不象跟二爺的人,這些話倒象是寶玉的人。”尤二姐才要又問,忽見尤三姐笑問道:“可是,你們家那寶玉,除了上學他做些什麼?”興兒笑道:“三姨兒別問他。說起來,三姨兒也未必信。他長了這麼大,獨他沒有上過正經學。我們家從祖宗直到二爺,誰不是學裏的師老爺嚴嚴的管著念書?偏他不愛念書,是老太太的寶貝。老爺先還管,如今也不敢管了。成天家瘋瘋癲癲的,說話人也不懂,幹的事人也不知。外頭人人看著好清俊模樣兒,心裏自然是聰明的,誰知裏頭更糊塗。見了人,一句話也沒有。所有的好處,雖沒上過學,倒難為他認得幾個字。每日又不習文,又不學武,又怕見人,隻愛在丫頭群兒裏鬧。再者,也沒個剛氣兒。有一遭見了我們,喜歡時沒上沒下,大家亂玩一陣,不喜歡各自走了,他也不理人。我們坐著臥著,見了他也不理他,他也不責備。因此,沒人怕他,隻管隨便,都過的去。”尤三姐笑道:“主子寬了,你們又這樣;嚴了,又抱怨,可知你們難纏。”尤二姐道:“我們看他倒好,原來這樣。可惜了兒的一個好胎子!”尤三姐道:“姐姐信他胡說?咱們也不是見過一麵兩麵的,行事言談吃喝,原有些女兒氣的,自然是天天隻在裏頭慣了的。要說糊塗,那些兒糊塗?姐姐記得穿孝時,咱們同在一處,那日正是和尚們進來繞棺,咱們都在那裏站著,他隻站在頭裏擋著人。人說他不知禮,又沒眼色。過後他沒悄悄的告訴咱們說?‘姐姐們不知道,我並不是沒眼色,想和尚們的那樣醃,隻恐怕氣味熏了姐姐們。’接著他吃茶,姐姐又要茶,那個老婆子就拿了他的碗去倒,他趕忙說:‘那碗是醃的,另洗了再斟來。’這兩件上,我冷眼看去,原來他在女孩兒跟前,不管什麼都過的去,隻不大合外人的式,所以他們不知道。”尤二姐聽說,笑道:“依你說,你兩個已是情投意合了。竟把你許了他豈不好?”三姐見有興兒,不便說話,隻低了頭磕瓜子兒。興兒笑道:“若論模樣兒行為,倒是一對兒好人。隻是他已經有了人了,隻是沒有露形兒,將來準是林姑娘定了的。因林姑娘多病,二則都還小,所以還沒辦呢。再過三二年,老太太便一開言,那是再無不準的了。”大家正說話,隻見隆兒又來了,說:“老爺有事,是件機密大事,要遣二爺往平安州去。不過三五日就起身,來回得十五六天的工夫。今兒不能來了,請老奶奶早和二姨兒定了那件事,明日爺來好做定奪。”說著帶了興兒,也回去了。

這裏尤二姐命掩了門,早睡下了,盤問他妹子一夜。至次日午後賈璉方來了,尤二姐因勸他,說:“既有正事,何必忙忙又來?千萬別為我誤事。”賈璉道:“也沒什麼事,隻是偏偏的又出來了一件遠差。出了月兒就起身,得半月工夫才來。”尤二姐道:“既如此,你隻管放心前去,這裏一應不用你惦記。三妹妹他從不會朝更暮改的。他已擇定了人,你隻要依他就是了。”賈璉忙問:“是誰?”二姐笑道:“這人此刻不在這裏,不知多早晚才來呢。也難為他的眼力。他自己說了:這人一年不來,他等一年;十年不來,等十年。若這人死了,再不來了,他情願剃了頭當姑子去,吃常念佛,再不嫁人。”賈璉問:“到底是誰,這樣動他的心?”二姐兒笑道:“說來話長。五年前,我們老娘家做生日,媽媽和我們到那裏給老娘拜壽,他家請了一起玩戲的人,也都是好人家子弟。裏頭有個裝小生的,叫做柳湘蓮。如今要是他才嫁。舊年聞得這人惹了禍逃走了,不知回來了不曾。”賈璉聽了道:“怪道呢,我說是個什麼人,原來是他。果然眼力不錯。你不知道那柳老二那樣一個標致人,最是冷麵冷心的,差不多的人,他都無情無義。他最和寶玉合的來。去年因打了薛呆子,他不好意思見我們的,不知那裏去了,一向沒來。聽見有人說來了,不知是真是假,一問寶玉小廝們,就知道了。倘或不來時,他是萍蹤浪跡,知道幾年才來?豈不白耽擱了大事?”二姐道:“我們這三丫頭,說的出來幹的出來,他怎麼說,隻依他便了。”

二人正說之間,隻見三姐走來說道:“姐夫,你也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今日和你說罷,你隻放心,我們不是那心口兩樣的人,說什麼是什麼。若有了姓柳的來,我便嫁他。從今兒起,我吃常齋念佛,伏侍母親,等來了嫁了他去;若一百年不來,我自己修行去了。”說著將頭上一根玉簪拔下來,磕作兩段,說:“一句不真,就合這簪子一樣!”說著,回房去了,真個竟“非禮不動,非禮不言”起來。賈璉無了法,隻得和二姐商議了一回家務,複回家和鳳姐商議起身之事。一麵著人問焙茗。焙茗說:“竟不知道。大約沒來,若來了,必是我知道的。”一麵又問他的街坊,也說沒來。賈璉隻得回複了二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