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汽車後座上的手(1 / 3)

汽車後座上的手

劉曉瑩譯

當人們傍晚遠離喧囂的街道,驅車回到舒服愜意的郊區家裏時,白天的一切忙碌與辛酸都會被拋在腦後,付諸雲煙。然而第二天早起,綠樹成蔭的入城街道上,數以百萬的車輛排成了二十裏的長隊,我夾在中間,今日的焦躁代替了昨夜的安享,如果你不是這隊伍中的一員,你當然體會不到這種自相矛盾的感覺。可就在我自相矛盾的時候,麻煩也正在悄悄降臨。

那是一個工作日的早上,我開車從辛斯街駛上肯翰姆大街,頭一裏路的交通暢行無阻,然後我拐彎進入克蘭道爾街,一個緊急刹車使我幸免於與前麵的綠色佳比牌汽車相撞。我抬頭看了看前麵的三條車道,目光所及,都擠得滿滿的,水泄不通。

我正好被夾在中間車道,不能前行,更不能後退或轉彎。我隻好幹坐在那裏,盯住前麵的綠色汽車,適時跟進,盡管他五分鍾可能才會前移一點點。

無聊卻又不能放鬆警惕的候車間隙,我注意到左邊車道開來一輛茶色的旅行車。那天是暮春時候的一個寒冷天,但是,我仍打開車窗,把胳膊伸在外麵,我與那輛旅行車近得幾乎可以互相擦拭。

我依舊幹坐著,但每隔一會兒我都會不自覺地瞟一眼那輛旅行車。司機是個女人,戴著一頂寬邊帽子,帽沿被她壓得很低。偶爾,她的頭向我的方向稍稍移動,然後再不安地轉回去,好像想用餘光看我,又不想被我發現。

她前麵的汽車向前行駛了一兩米,她改變引擎的速度,迅速跟進,然後,前麵的汽車停住了,她又猛地踩刹車。

旅行車向前移動,它的後窗和我並行,所以,現在我正好看見它的後車座。後座上有東西用毛毯裹著,由於猛烈而又頻繁地刹車,使得毯子滑下一點兒,我看見有東西從毛毯的一角伸出來。

我不經意地掃了一眼,移開視線,可疲乏的腦筋提醒我,讓我再看仔細。於是我再次移回視線,我第一次看的沒有錯。

那是一隻人手,中間的兩根指頭間有紅漬,看起來像是血。再看看裹在毛毯下麵的形狀……我毛骨悚然,那是個人!

我試著想做點兒什麼事。可我的汽車前後左右都被包圍著,我企圖揮手,去引起旅行車駕駛員的注意,但沒有效果。

最後,我開始按喇叭,同時用另一隻手驚恐地指著旅行車的後座。我前麵那輛綠色汽車的駕駛員不屑地回頭看了我一眼,我多希望他此刻能夠下車來叫我不要按,但是,車堵成這樣,他恐怕連車門都打不開。

這時,旅行車那一行的汽車開始向前移動,旅行車開到我前麵,漸漸加速。當它後麵那輛汽車要遮住我的視線時,我迅速地瞥了一眼牌照,同時從襯衫上抽出一支筆,在襯衫袖口上寫下了車牌號,然後,我坐在那裏瑟瑟發抖,直到我後麵的司機按喇叭提醒我。

車隊緩緩地行駛了兩裏路,我邊走邊找那輛旅行車。路邊有一座灰色的磚樓,那就是警察局。我費了很大勁兒才把車開過警察局前麵的小停車場。我跳下車,進了樓。

“有什麼事嗎?”一位坐在辦公桌前的警察問我。

“我……我要報案。”我傻兮兮地說。

“哦?”他站起來,打開辦公桌的一個抽屜,拿出來一份表格:“先生,你撞人了?”

“不,不是我。你知道,是我旁邊車子裏的一隻手,那是一輛旅行車,還有……”

“先生,你先冷靜一下,你是不是喝酒了?”

“沒有。”我說。

“那是不是街上有人受傷,需要幫忙?”

“不,不是,你知道,是一隻手……”

“好吧,咱們先從你的名字說起怎麼樣?”

“我叫詹姆士。”

“詹姆士先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請坐下來從頭開始說吧。”他示意我坐到桌邊的一把椅子上。

我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他。

我說完以後,那警察用手摸摸下巴說:“唔,你提供的證據沒有什麼說服力,你確信你看見的是一隻手嗎?我是說,那輛車後麵的車窗可能有點髒……”

“我確定那是一隻手,沒錯!”我大叫道,“手上還有血!”

“別激動。”他說。

他在浪費時間,我告訴他,他應該立刻去追那輛旅行車。

“詹姆士先生,看看外麵。”他指著窗外擁擠的大街說,“就算那輛車還在街上,我又能怎麼做?我們的汽車不能飛,這點你是知道的。”

“設個路卡不行嗎?”

“不行,設了路卡以後,十五分鍾內我們就會使半個郊區塞滿汽車。有了。”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個號碼,然後開始低聲在電話中交談。

二十分鍾後,辦公室的門開了,走進來一個粗壯的人。“這位是漢克斯警官,他是市局的。”剛才那警察介紹說。

漢克斯警官倒坐在一把椅子上,說:“我已經一連值了十六個小時的班,疲憊的很,想早點兒回家休息。你最好簡明扼要地說。”

“是關於一隻手的事。”我盡量說得簡單,“我在街上看見一輛旅行車,車的後座上有一隻手。”

“一隻手!”漢克斯警官溫和地聳聳肩膀,說,“我們什麼事情都會遇到,不是嗎?說下去吧,告訴我那隻鬼打架的手吧。”

我又重複了一遍我的故事。我期望漢克斯警官至少會有點兒緊張,但正好相反,他看上去顯得非常不耐煩。

我讓他看我寫在袖口上的車牌號,他邊打哈欠邊抄下了號碼。

最後,當我說完的時候,他說:“你真的期望我相信你講的這個荒謬的故事?也許車窗玻璃反光,也許毯子下有像手那樣的東西。再說,凶手也不會在車後座塞個毛毯裹著的屍體,擠在大道上的車隊裏走。寬寬心吧,詹姆士先生,我們倆都回家去,忘記這件事吧!”

“不!”我生氣了,“告訴你,我明明看到一隻手,你是警察,應該采取些行動吧!”

漢克斯警官挖苦地說:“好的,先生,我立刻辦。但是,我不著急,我得先睡一覺。你先回家去,假如我發現什麼,我會和你聯絡的。不過,假如我找到那輛汽車,人家根本沒有那回事的話。我可要……我可要……”

我離開警察局,開車駛上大街。在下一個路口的拐角我朝相反方向發動了引擎,回了家。我給老板打電話,請了一天假。這之後的三個小時裏,我寸步不離地守在電話機旁,等待漢克斯警官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