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隱在半衰半落的灌木叢間，細長如草蛇灰線。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王爺後麵，小心地用樹枝敲著周圍可疑的亂草。唐氏兄妹走在我們後麵，時而駐足舉目四望，卻又什麼也不說。
不知走了多久，隻覺得日已中天，雖不算熱到底乏了渴了。半山腰的鬆樹林是常青的鬆林，高挺、筆直、樹底硬土的地上眼下落滿了褐色光滑的鬆針，如針腳細密的涼席……自然了，這個比喻不好，涼席並沒有針腳。
沒有針腳，但是坐起來還是很舒服的。
“為什麼會這樣？”
“怎樣？”
“生生姐姐沒有看出來？”唐玫用手指撥著身旁鬆針，抬眼一字一頓道：“咱們走了半日，看似是快下山了。但應該不會這樣容易吧！沒人來索命，就真的隻是這樣讓我們自己逃嗎？要我看這山裏，似乎是被人布了陣法的。”
“陣法？”我望向這略有頹敗之色的秋山，一眼望去盡是層巒疊嶂，其地勢亦複雜得不由令人眼前一昏。不論唐玫所言虛實，我都是不了解什麼陣法的，唯一聽說過的破陣方法便是要尋到陣眼。可是偌大的山林裏，哪裏又是什麼陣眼之處？無奈之下，遂隻能向初初投去詢問的目光。
王爺冷淡了一路的臉上猶豫一閃而過，他點頭讚同道“不錯，在下同意唐姑娘所說。”
唐玫眼中忽而閃過一絲疑惑的異色，也是一瞬，便再無蹤跡。
“所以我們如今是被困在陣裏，即便再走半日也一樣出不去是不是？那麼，可有破陣之法？”
王爺愛莫能助般輕搖了搖頭，悠悠太息“我並不能看出這是什麼陣來，或許唐姑娘唐公子瞧出來了也未可知。”
聞言，唐玫無奈笑攤開了手“我也不知如何破陣。”
山風陣陣，頭頂那一方天空高遠得難以觸及。恰似被困在此處的我們四人，彼此說一半真話再藏幾分心思。說到底是無趣的。倒是也有個人略不同些，自昨日夜裏便開始韜光養晦，惜字如金。如今居然會開口說話了！
“這半日行路，各位未曾見到什麼？”唐陌挨著唐玫身邊坐下。
三人緘默，沒有人去接他的話。唐玫做思索狀百思不得其解，王爺一派清默隻抬眼將我瞧著。
我咳了咳，盡量摒棄對唐陌糟糕的第二印象，試探著開口
“……水？”
唐陌同宇文初眼底幾乎不約而同地閃過一絲讚許，須臾複消失不見。唯有唐玫激動地一拍手，站身來喜道“是水！有水之處很可能就是陣眼之處！”
真的是水？我發誓我隻是因為口渴想喝水才這樣說的……
要不要這麼有才？這叫區區怎麼好意思呢？
既然已找到破陣之法，自然是要趁熱打鐵。我亦忙起身“那還等什麼？快去……”
“快去什麼？”王爺問這話的神情頗有無奈之色，自然的那無奈之色大約不過是表麵文章罷了。
“快去……快去找水……”
……
“不好意思啊……”我頂不好意思地將腦袋從唐陌的大腿上移下來，順勢替他理了理被我壓皺的衣衫。一麵訕訕笑著，一麵訕訕觀察唐陌微不可察的表情變化。
難得他這次未曾反過來挖苦我兩句，隻是用手揉了揉被我腦袋砸過的大腿，悶悶道“顧小姐又欠在下一個人情了。”
“那自然也是要還的……”我打著哈哈陪著笑，回想方才壓上他的一瞬，這廝的臉明明是醬紫的~
毫無懸念，此舉遭到某王爺深深的不屑。
猶記方才，起身起得急了些，腳下細密鬆針一滑便直挺挺地栽了過去。無奈王爺和唐玫已相繼起身，唯一還坐著的隻有唐陌。比及將腦袋磕在硬如石板的地麵，我寧可沒有出息一點去磕到唐陌的胳膊上。天曉得這廝何以突然抬了抬胳膊……這才砸到大腿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