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看到的時候,隻覺得古怪,並未認真去想。但現在細想,當時真不應該大意,滿院的瑰窯瓷裏麵,隻有那一片是靜瓷,而且不是茶具,上麵有鏤雕的海蛇,倒像是鼻煙壺之類的玩藝兒,那是來自外邦之物,也不是常人能隨便買到的。若能找著,讓莊非父子辯認,看是不是碧朱門門主所有,若不是,便是凶手留下的。也可能是唯一的、與凶手搏鬥過的證據。”
漁嫣抽回手,在地上繼續尋找。
禦璃驍蹲下去,拉著她的手,低聲說:“我知道你擔心他,但你畢竟有孕在身,這麼晚你還不肯睡,你就不願意眷顧一下我的心情?有什麼事你吩咐下去,自然有人去做,何必自己如此辛苦。”
“禦璃驍,他為你我做這麼多,你未必這點事也不肯親自來做?”漁嫣頓時變臉,抽回手,繼續往前走。
“我……”禦璃驍被她搶白一番,慢慢起身,跟在她的身後,眉頭鎖緊。
“我與他幹幹淨淨的感情,你若容不下,我也沒辦法。你一天下來,對這事問也沒問過半句,你有國事要忙,我不麻煩你。”漁嫣賭氣,又是幾句厲害的言語。
禦璃驍越加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他畢竟是男人,饒是再廣闊的胸襟,若妻子時刻惦著別的男人,始終是不自在的。
“小氣鬼,為了你的後青國,為了給我保著一個家,他可是連命都不要,與我們一起出生入死。而你現在卻在這裏小氣巴啦的,你要休息,自己去休息。”她氣呼呼地扭頭瞪他一眼,舉著燈籠往屋子裏走去。
禦璃驍長長地歎息,跟了上去,“你怎知我沒過問此事?辛烏門上下百人之眾,聶雙城已盤問了一整天,碧朱門的小公子、三夫人,表小姐,我已讓人安頓到別人接觸不到的地方——我如今是你的出氣筒了嗎?你不高興,就衝我發脾氣。”
漁嫣聽著他的話,有些不好意思,紅唇抿了抿,小聲說:“我就喜歡發脾氣。”
“聽說女人有孕就是喜歡生氣,我如今哪敢惹你,你是小祖宗姑奶奶,我若招惹你,你把那威風八麵的寒水宮宮主叫回來,專與我作對,我還不得愁死?”他把燈籠放到燈籠架上,扭頭看向她。
燈籠柔柔的光在她白皙的肌膚上染出淺淺一抹紅,她正不好意思,於是扭開頭,避開他滾燙的視線。
“你啊……”他搖搖頭,走到牆邊去看畫。
漁嫣遇上莫問離的事,就會莫名其妙的急躁。她也知道,她這樣多少是讓禦璃驍心裏不痛快的。莫問離畢竟是男人哪,若他對別的女人如此牽腸掛肚,她隻怕早就氣跑了,哪管那女人與他是什麼關係。如此一想,又覺得自己太過霸道無理,隻許她放火,不許他點燈。
她幹咳幾聲,掩飾臉上的羞慚之色,跟過去看畫。
他轉頭看她一眼,突然就抬手擰她的臉,“真想狠狠掐你兩把。”
“你不是正在掐嗎?”漁嫣抬起一雙水眸,柔柔地反問。
“你知道我想怎麼掐。”他眯眯雙瞳,語氣微燙。
漁嫣推開他的手,瞪他一眼,轉頭看牆上的畫。
他的雙臂從她身後擁過來,俯身含住她的耳垂,低喃道:“漁嫣,我還真拿你沒辦法了?”
漁嫣抿唇一笑,小聲說:“那你打我吧、罵我吧、休了我吧……”
“休了你,你好跟別人跑了?”他牙齒用力,咬著她耳朵不放。
“誒誒,這四周全是冤鬼飄呀飄的,小心跳出來咬你……”漁嫣被他咬得渾身發抖,聲音跟著發顫。
“我久經沙場,不知斬過多少人的腦袋,取過多少人的性命,這些鬼哪敢靠近我?”他低笑著,但還是鬆開了她,拉著她往前慢步走去。
他話音落時,恰有風吹進來,燈影搖搖晃晃,漁嫣隻覺得汗毛倒豎,縮了縮脖子,和他靠得更緊了,小聲嘀咕,“說得這麼嚇人。”
“膽小如鼠,還叫囂著要一人前來。”他把她拽進懷中,小聲責備,“你得時刻記著,你好好的,孩子好好的,我才能好好的。若你不珍惜自己,我會把你直接送回宮裏,鎖著關著,我說到做到。他的事,我當然會管,你要報恩,當然你夫妻一起。若無他,我也就失去你了。人非草木,我也不是狠心無情之人。但我做事,一向不喜歡掛在嘴邊,辦成了再告訴你,豈非更好?你這性子越來越像他,乖張,急躁,怎麼就沒向我多學一些?”
嗬,好像他脾氣有多好似的……漁嫣抿抿唇,有些日子沒聽他威脅自己了,挺想回他幾句。但他這時的語氣極為嚴肅,她便聰明地選擇了閉嘴,不再招惹這位心裏堵了把烈火的男人。
每一幅畫都是一幅山水,有舟,有山,有樹,都沒有人物。
“咦,這裏的畫怎麼少了一幅?”他突然停住腳步,左右看看,指著牆上的空位,小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