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副院長,全名錢友來,八十年代的電大生,履曆上雖然寫著中央黨校研究生畢業,但和院裏的海歸博士,碩士比起來,差的不是一星半點。雖然年齡上還有兩年才到點,但過了56歲以後,自己就要逐步靠後站了,一些行政事務,以及後勤管理,都逐步移交給了郝主任負責。
現在他最放心不下的,是遠在澳洲墨爾本大學留學的兒子,當副院長這些年來的積累,已經全部變成了澳洲的一幢小洋房和存款,掛在了兒子的名下,但他最操心的,就是這些東西不見得光,經不起查證;一個留學生,本身就是消費者,哪裏來的房產和存款?去年他和夫人借去澳洲旅遊的機會,偷偷地把存款變現成了黃金首飾,埋在了小樓房的地下室裏。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堅持過這一年,等兒子的技術移民批下來了,有了綠卡這層保護外衣,多少也可以掩護下那棟小洋房的經濟來源。
這幾年,中央的反腐倡廉一浪高過一浪,上級和同級單位的業務交流,都已經改為食堂裏的自助餐。特別是參加了廳裏組織的——《永遠在路上》警示教育活動後,自己的覺悟和人生觀發生了很大改變,他深刻體會到,全家人的平安幸福,才是根本。所謂的藥品回扣,其實是掛在自己身上聯係著監牢的一條無形鎖鏈。雖然自己職務是副院長,但已經享受到了副廳級待遇;退休後的養老和醫療保障,可以說是沒有什麼顧慮了。現在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平平安安地過渡到退休。
那天,醫藥代表小胡,還是按照往年的習慣,拿來了兩台新款的蘋果手機,他知道在說明書下麵隱藏的秘密。考慮再三,他還是很坦誠地把自己的顧慮,婉轉地告訴了小胡,並讓他把這兩台在他看來,不亞於定時炸彈的家夥,送去給未來的副院長郝主任。
他知道,郝主任和歐陽書記的關係,也知道他們是王副廳長一手提拔。自己一直和那條線上的人,井水不犯河水,但權力的交接,也意味著灰色收入的過渡,接任者,早晚會知道這個送上門來的數字。特別是他知道王副廳長還分管人事和紀檢這一塊以後,對他們這個圈子裏的人,就暗自留意起來。
讓小胡把那兩台暗藏著秘密的手機,送到郝主任那裏,他是早就考慮過的,一來可以借機觀察郝主任的動靜,二來也抓住了他們一個把柄。萬一日後有什麼情況,魚死網破爭取寬大處理的時候,自己也有真實的揭發材料。
郝主任不是神仙,不了解錢副院長這些老謀深算的計策,他僅僅是認為,醫藥代表小胡,做為對未來副院長的尊重,過來套下近乎,自己也沒有幫過人家什麼,一些人之常情的小禮物,談不上什麼行賄受賄,完全忽略了手機盒子裏麵所藏的秘密。
黃師傅滿腦子裏,都是對郝主任的感恩戴德;坐在談話室裏低頭抽煙,蘋果手機的盒子就擺在桌子上。王大隊長進來後,看到黃師傅這付垂頭喪氣的樣子,就開玩笑:”怎麼,回去和老婆吵架了?”
:“王隊,你也知道的,這種事,我哪裏敢到處去宣傳啊?和家裏那母老虎提?甭說交公糧了,直接把交公糧的口袋給拔出來都有可能。”
張科長正好也走進來,聽到黃師傅這個自嘲的對話:“哈哈,我說黃師傅,你也太誇張了吧,家庭暴力啊?”一邊說著,一邊坐下來,順手就打開手機的盒子,他有點信不過黃師傅,蘋果機可不便宜,萬一是個二手機,或是個模型手機,那洋相就出大了。大家都在盯著他,打開手機盒子,看到包裝整齊,特別是盒子裏散發出的那股新塑料味道,憑直覺就感到不像是假貨。
王大隊長自己就用的是蘋果機,他嫻熟地打開塑料袋,把機身碼輸入,全部驗證過關,再開機看了看屏幕效果,確認無疑,這是貨真價實的正品;
壓在最下麵的說明書,沒有人想到去打開看看;
阿呆和李葉,麵對著盤子裏的美味,每一樣都嚐一點,阿呆還討好地夾了塊糖醋排骨,送進李葉的嘴巴,讓她幸福滿滿地說不出話來,剛才對他生的悶氣,隨著排骨的甘甜和爽口的酸辣,全部被舌頭征服趕跑到了腦後。
阿呆看著她那優雅的進食動作,暗自佩服,不愧是大家閨秀啊!吃東西都這麼斯文,會不會在做那個的時候?也是這麼斯文呢?
李葉看到他發呆的看著自己,就用筷子在他麵前晃了晃:“吃飯,不認識我啊?發什麼呆啊?”
阿呆被提醒得不好意思:“嘿嘿,秀色可餐,美人可愛。”
:“好啦,那麼大個雞腿,還塞不住你的嘴巴,乖乖吃飯。”
阿呆聽話地拿起李葉遞過來,已經淋了麻油蒜薑汁的白切雞腿,
津津有味地啃著:“我告訴你啊,剛才我和人家在電梯門口時,幹了一架,腿上還負傷了。”
李葉驚訝地瞪大眼睛,嘴裏含的牛肉也停止了運動:“我路過住院部的時候,聽到有人喊叫,就是你啊?”
:“別提了,好漢不提剛才勇,你都不知道,我把那小子揍得有多慘!”
:“那怎麼是你負傷了?傷在哪裏?要不,等下還是去包紮一下吧,怕傷口感染啊!”
阿呆摸了摸自己大腿的傷口,感覺不到很疼了,含著雞腿用力一扯,大口咬著嫩滑香油的雞肉,搖了搖頭:“吃雞補雞,吃腿補腿,我還要……留著這個傷口,等下過去領一台手機!”
李葉從小到大,追求者眾多,分辨男生誇大奇談的水平還是有的,剛才明明是阿呆發出慘叫的聲音,現在吃著雞把腿,就變成是對方挨揍慘了?看來他不但是臉皮厚,吹出來的牛皮,也不是一般的厚啊:“說什麼啊?聽不懂,打架負傷了,還有地方去領手機,你拍電影啊?”
她想到了那個停車場裏跑來又跑去的印度阿三,她覺得好逗,麵前這位說得更搞笑,打架負傷了還能去領手機?
她裝著嚴厲地說:“你就別裝了好不好,還沒有和你算總賬呢?你說,你把姑媽鎖車子裏麵是什麼回事?”
阿呆把雞骨頭從嘴裏拔出來,尷尬地笑著賠禮道歉:“對不起了,是我惦記著姑爹的情況,忘了寶馬是無鑰匙進入,沒有留下鑰匙,它自己就鎖起來了;我知道錯了,你就別生氣了,好嗎?”
李葉聽了,心裏才舒坦下來,這還差不多,有悔過的態度,看在他救姑媽的份上,暫且不和他計較那麼多:“好啊,死罪能免,活罪難逃!”
阿呆夾著一塊檸檬鴨的翅膀,聽到死罪難免,活罪難逃,就殷勤地遞到李葉碗裏:“娘子,相公願受懲罰,上刀山,下油鍋,保證眉頭都不皺一下!”
李葉吃著鴨翅膀,眼睛轉了一下:“那就罰你明天再陪我來看姑媽一趟。”
阿呆聽了高興得,這哪裏是處罰啊,分明就是給了接近校花的機會,立即雙手抱拳,莊重地站起來,學古人一鞠躬:“末將聽令,請娘子放心!完不成任務,提頭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