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員外郎府上今兒進了一批新買的奴婢,有一部分是簽了死契的,有一部分則是賣了5年到10年的。一般來說,簽了死契的奴婢都是從遠處被人販來的,而簽了活契的則是京郊臨近村子裏的,像簽了死契這種的,大多家裏人不是找不著了,就是被家裏人硬賣給了人販子,都不指望著再能回去了,可簽了活契的則不同,她們家中頂多就是近些年有些困難,這些活契的姑娘也不過是為了節省家中的口糧,家裏人並不打算將這些姑娘真的賣與人家當一輩子奴才,所以還都等著將來契約到了時間,放回去一家團聚。
大多大戶人家,用的趁手的是死契奴才,所以隻有賣了死契的奴才才能入了後院,但這樣的奴才除了上頭人親自選中的,三代之前便很難入得上頭人的青眼,因為比她們還讓主子可心可信的便是人家自己培養的家生子。而今兒,來接待這些小丫頭們的,則是府裏普通的粗使嬤嬤,此時正好是在二進院子裏訓話,想著教些淺薄的規矩,再提溜給更上頭的嬤嬤瞧瞧,隻要裏頭的人選上那麼一個兩個,那麼這些在外頭教規矩的粗使嬤嬤,自然也少不了賞錢,所以她們一般教導起來都會頗為上心。
先將活契與死契的奴婢分開,這兩種將來要走的路也不會相同,活契的大多都是在外院幫工,做個粗使丫頭什麼的,可死契的卻會分得後院裏空缺的差事,先一開始肯定不會是什麼好差事,能混個溫飽就算是運氣了,但若是真有本事,或是遇上什麼特殊的機遇時,到也有可能進了後院夫人姑娘們的內院,那對如今她們來說,便是大造化了。人人都想往高處走,就算奴才也是一樣,小奴才上頭壓著中奴才,中奴才上頭還有大奴才,等到坐到大奴才了,卻還要矮主家貼身的奴才一頭,這是規矩,也是殘酷的現實。粗使嬤嬤們一個個摩拳擦掌,恨不得通過選個小丫頭也能立了大功,這樣不但她們能進了內院,家裏人也可以從後街那粗使的民房集聚地,搬到高等奴仆居住的宅子裏了。
“田嬤嬤,這活契的丫頭,你就先帶走吧。”今兒領事的是外院的張嬤嬤,因著和前頭外院小總管的媳婦有著拐彎抹角的親戚關係,這調理內院死契丫頭的好差事,就落到了她的頭上。
而沒有任何背景的田嬤嬤也不過暗自忍下了這口氣,背地裏翻了個白眼,帶著一溜兒小丫頭往另外一個院子去了。
張嬤嬤擺足了款,得意洋洋的揚起下巴,直到看不到田嬤嬤的背影,才咳嗽一聲,冷了臉道:“我是教你們規矩的張嬤嬤,這幾日,你們就住在這院子裏,記得管好你們的眼睛,嘴巴,耳朵,不該看的別看,不該聽的別聽,更不許亂嚼舌頭,不然打死了,也沒人給你們伸冤,你們可不是剛那一撥子姑娘,人家過了五年十年的,可是有人來領的。”
沛國有規定,凡是沒有簽死契的,那人也不過是和主家有雇傭關係,人家並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家奴,所以如果出了人命,主家還是會很麻煩的。
果然,聽了這話,不少丫頭臉色蒼白,甚至還隱隱有抽泣聲傳來,大家也隨之各自謹慎了起來。
張嬤嬤教訓了一陣,覺著嘴裏幹巴巴的,就先撂下這一茬,準備帶著這些丫頭認了房去,好給她們安排住處。可還沒等她轉身呢,就看得院子裏另外一個嬤嬤突地站了起來,往門外走去,張嬤嬤狐疑,可當她瞧見院門外來著的姑娘時,卻立刻將諂媚堆了滿臉,喜氣洋洋的走了過去。
院外來的姑娘,年約不過十歲出頭,一身藕粉色的衣裙,顯得她細白精致,再瞧她姿態嫻雅,身著銀飾,便更將她與這院子裏的任何人拉開了檔次。
“張嬤嬤,柳嬤嬤你們都在呢?”聲音軟綿綿的像是沒了骨頭,帶著孩子音特有的嬌憨,一雙大而亮的眸子此時滿溢著笑,粉嘟嘟的嘴唇微微翹著,泛出潤潤的光澤。
張嬤嬤搶著笑道:“可不是麼,仙仙姑娘怎麼來了?”
那女孩抿了抿唇答道:“大夫人問了句今兒是不是送了丫頭來,我娘就派我跑一跑腿,我也能躲個懶。”
“唉喲!怎麼能勞煩姑娘親自來呢?瞧這地方亂的,姑娘隨便差個人來便是了。”柳嬤嬤好容易找了個間隙插上了嘴,那一臉的褶子愣被她笑出了菊花。
女孩晃著她頭上的雙螺髻,隻笑不答,再瞧一瞧院子裏這些瘦弱的丫頭們,心裏便有了數,便再道:“這些日子要勞煩張嬤嬤多費心了,我娘說後院一些灑水打掃的活兒缺了人手,也等著人用呢。”